第九十四章事出皆有因
上车时，左纪灵紧靠着窗户，跟红绡之间隔开一段很宽的距离。
“祸水，扫把星。”她低声嘟囔道。
空间小，密封性又好，想不听到都难。
李中齐坐在副驾驶，回头道：“臭丫头说谁呢？”
“说谁自己心里没数啊！”左纪灵两臂交叠在胸前，白净的脸上写满了排斥。
“我发现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礼貌...”
“说谁没礼貌呢！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他们两一声比一声高，谁也不让谁，红绡脑仁儿涨疼，这会儿想清静都不行。
她让司机靠边停车，她下车，李中齐从窗户探出头来，“红绡，你要上哪儿去啊？”
红绡关上门，“你们先回去吧，我去趟医院。”
李中齐来不及下车，只得大声道：“路上注意安全！”
左纪灵冷哼道：“我们北城是大城市，治安环境比你们济城好的多，除非自己往车头上撞，否则不会有事的。”
李中齐转了个身，也不嫌安全带勒的慌，“你这丫头就是欠收拾，就你这尖嘴猴脸的样子，看将来哪个男的敢娶你。说句不好听的，谁敢娶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左纪灵扯着嗓子吼道：“乡野村夫，说谁尖嘴猴脸呢？”
“你平时不照镜子啊？”李中齐五官皱巴在一起，极其嫌弃的样子，“哎呦喂，一会儿到家赶紧先拿镜子照照，整容花不了多少钱，现在整还来得及。”
“你...”
“你这个面相啊，是典型的扫把星。瞧你那个姐姐，今天那么多人，怎么就该她倒霉呢？因为她跟你走的近啊。为了别人的安危，你行行好，离我们远点儿吧。”
“你...”
“行啦，你就闭嘴吧，别再散发你这身妖气了。我是来探亲的，过几天就走了，真不想把命都掉这儿。这位司机也是老实人，大家都不容易，别因为你，弄的我们都出事儿，我就谢天谢地了。”
李中齐双手合十拜天拜地，嘴皮子比说相声的还顺溜，一口气到底，连司机师傅都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
左纪灵哪是他的对手，气的全身血液往脑门儿涌，手指头抻的笔直，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红绡拦了一辆出租车到医院，医院太大，当她拿出手机准备给左震渊打电话时，才发现手机没电。
她到住院部问值班护士，才知道在十二楼1201号病床。
红绡说了声谢谢，护士又道：“你要到十二楼的话，需要跟我们保全队长联系哦，因为十二层是特护病房，要征得同意后才能上去的。”
特护，还要征得同意。红绡想起她生童童那会儿，在医院也是单独住一层，宋毓芙还向她抱怨来探望一次真不容易。
所以柏宁现在也是有这个特权。
她让自己不要想，更不要多想，但还是无法做到坦荡。
护士问需要帮她叫保全队长过来吗，她说不用了。
路过药房时，隔着门隐约听见熟悉的声音，她忍不住回眸，目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看见一个身穿病号服的男人，大冬天穿着拖鞋，背影消瘦且欣长，笑声爽朗。
他单手搭在药柜上，小护士被他的身躯挡住，只看到白色的帽檐边。
他说话时换了个姿势，这才看清被他堵在墙角的小护士，面红耳赤，眼神怯怯的，相看又不敢看他的样子。
小护士注意到走廊上的视线，垂头嘴巴动了动，那男人回头看过来，嘴角还噙着轻佻的笑。
左亦峥...
红绡...
两人心里都默念了下彼此的名字，数秒后，两人都笑了。
红绡爬在取药的大理石台前，对着小窗口道：“二少，你女朋友真漂亮。”
左亦峥伸手拨了拨短发，短笑了几声，“可惜我晚了一步，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
“挖墙脚不是你的强项吗？”
她含着笑，冷光照在玻璃上，倒影着她胜似春光般明媚的模样，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模样。
他嘴角弯起一抹轻笑，连带着那双桃花眼眯起来，长长的睫毛重叠在一起，打下一点淡淡的阴影，显得眸光更加含情脉脉。
“我连你都挖不动，更何况别人。”他走到红绡身边，微微低首，直视着她的眼睛。“专门来看我？”
“你想多了。”
“的确，我每天都想很多，尤其想你。”
红绡只当是个笑话，伸手撩了下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连同他的深情一带而过。
左亦峥仔细端详着她的模样，像在打量一件精致稀缺的艺术品，极想了解这副皮囊下到底蕴含着什么魔力，竟让人一眼便欲罢不能。
他的变化都在脸上，瘦多了，锁骨高高的凸起来，脸颊凹陷，气质不改，这身病号服硬实被他穿出时装周新款的感觉。
那天他被抬回左家的时候，身上刀口深浅不一，皮肉外翻，皮肤因为失血过度而呈现出一种濒死的苍白，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
结合他在清莱府的那段经历，至今想起来，红绡都不由的替他捏把汗。
他跟左震渊最相似的地方，就是这一身硬骨头。
太硬了，一般人啃不动。
不过红绡没有夸人的习惯，尤其不会当面夸左亦峥，他这人纯属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个树枝能顺杆爬。
说多了，反而以为她别有深意。
红绡抿唇道：“你知道柏宁住院了吗？”
他耸肩：“知道啊，刚看见我哥陪着她检查。医生说轻微脑震荡，要留在这儿跟我做病友。”
红绡被他幽默的表情逗笑了，点点头，“行，祝你早日康复。”
“你这就走啦？”左亦峥拽住她的衣袖扯了扯，像个甩不掉的小狗似的，跟着她往外走。
红绡瞧着他的手，目光往上看着他的脸，“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偷跑出来的吧。”
左亦峥两手叉腰，俯首瞧着她：“究竟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了解我，这都被你发现了。”
此时夕阳垂到他脑后方，散开最后的余晖，骄了半边天。他周身仿若镀了一层金箔，反射出万丈霞光。
他那双桃花眼尾牵起淡淡的细纹，似笑非笑，更具魅力。
红绡移开目光，恢复了玩笑的口吻，“这种事你又不是没做过。”
他挑眉，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失落。他想要的答案，她永远都不会给，真是小气。
“我难得出来透透气，你陪我走走呗。”他倒走在她前面，逆着风和光，眉眼含笑，说不出的美好。
红绡记得左震渊也曾对她做过相似的动作，但他现在还在楼上安慰柏宁。
红绡问道：“为什么穿拖鞋？”
“病号服跟拖鞋更配，别的太丑，有损小爷我的形象。”他理所当然的说道，将红绡带到了医院的湖边。
许多病人在路上散步，一对儿老年夫妻引起了红绡的注意。
老太太弯腰给老伴儿捶腿，老伴儿心疼她腰酸，让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始自终，老人家都牵着老太太的手。
也许这就是情感专家口中，那相伴到老的美好。
红消和左亦峥并肩站了会儿，都没有说话，氛围莫名的和谐。
良久，左亦峥打破宁静道：“你真的想好了，跟我哥。”
“对。”
她没有一丝犹豫，口吻无比的认真坚定，一下子敲定了事实。
左亦峥想听些理由，比如她是被左震渊威胁，所以才回来，或者其他。
没有一句解释，就像本该如此一样。
左亦峥风平浪静的面容下，卷起阵阵波涛，他有些迷茫，有些郁闷。紧抿的嘴唇动了动，“为什么？”
“我爱他。”
“你说这话过心了吗？”左亦峥像听见笑话似的，玩味的盯着她：“他就在上面，你爱他，却不上去见他。你是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
他波澜不惊的强调，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划开遮羞布，刀尖挑在红绡的皮肉上。
柏宁绝非善类，她表面上温婉大方，实则更像潜伏在水里的鳄鱼，一动不动，当你露出弱点时，她便会猛然一击，紧咬死穴。
红绡也非天生好斗，她身上这副铠甲，全靠后天锤炼，目的是为了保护自己而非伤害别人。
她跟柏宁是两种不同的人，平日可以相安无事，当成为敌对势力时，注定你死我活。
柏宁眷恋着过去，她想要得到的，就会使劲浑身解数，牢牢攥紧在手里。
左亦峥这么说，显然是知道什么。
这段时间，只有柏宁频繁来医院探望他，他们两人无话不谈，达成联盟很正常。
重点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许久不见，你变的让我有些看不懂了。”红绡偏首瞧着他，夕阳在她脸上透出一种晕黄色，看起来不至于过分苍白。
左亦峥闻言，咧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的人畜无害。
“得益于我这段时间独自静养，你有空可以试试，在一个房间里，每天看着同样的景色和面孔，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动作，想要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囚犯，脑子必须动起来。”
红绡缓缓启口，带着一抹神秘道：“事出皆有因。”
左亦峥凝眉，问什么意思。
她微牵起樱红的唇瓣，弧度上扬的锋芒刚刚好，“被绑架的说法，难道不是你自导自演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