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祝我平安
左亦峥眯眸，微微仰面，细碎的流光划过他的面庞，略显阴沉。
他眸光向下，直直的盯着红绡。
高手之间的对决，每一个落子都经过了谨慎周密的计算，往往不显于形，帷幄于心。
密密麻麻的蛛丝陇住了左亦峥的心，顷刻间涌出一股危机感。
当他迟疑的时候，答案已经昭然若揭。所以他再掩饰，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坦白。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
“刚刚？”
红绡面对着他的脸，凑近了些，几乎能闻到彼此的呼吸。她凝视着那双深棕色的眼瞳，瞳孔里有一圈圈网丝状的角膜。
“就在刚刚，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风力携来了她身上独有的清香，具体不知从哪里散发出来的，比汁香满溢的水蜜桃还诱人，令他怦然心动。
他猛然俯首，往那樱红的唇袭来，红绡适时偏首，他扑了个空。在她颈边停留数秒，嗅了嗅，哑然说了句真香。
他有意岔开话题，但红绡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她观察力再惊人，结论不是凭空得来的，要有依据。来源，自然是从左震渊那儿听来的。
他挑眉：“所以我哥也知道了？”
红绡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些距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早晚的事。”
他面容僵了一瞬，短促的笑了下，“从几时起，你也学会这么玄乎的说话了。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以前对我说话的方式，快准狠，不需要我去猜。说到这儿我想起来了，我们还曾做过短暂的搭档，难得相聚，不该走个隆重仪式吗？”
他轻佻的张开双臂，等着红绡投怀送抱。
明知不可能，红绡只会向他投石头，砸的他遍体鳞伤。
她双肩微微耸动，说了句没必要，转身就往回走。
左亦峥自嘲的笑笑，手捂着左腹，默默跟在她身后，跟的近些，还能闻到那股清香。
他从未觉得这花园这么好看，他每天闲的发霉，就从窗台往下看。
十二楼的视野还算宽阔，小小的花园只是其中一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从此处抬头还能看自己的病房，那儿的窗户亮着一簇不寻常的灯。
天泛乌青，露出微弱的月痕。走到大厅，红绡与他告别。
左亦峥说了句，“真不上去看看？”
红绡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他，想着他怎么这么欠扁。“不去。”
“等一下。”她转身前，左亦峥突然握住她的双肩。他再瘦，也比她壮，比她高，这种压迫感直面袭来。
他垂眸，落在那嫣红的唇上，“你能不能真诚的对我说一句，祝我平安。”
他声音压得低，极轻极温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以他的性格，为了要一句祝福搞这么突然，很正常。
红绡如他所愿，说了句祝你平安。
他头埋低了些，耳朵凑到她唇边，“什么？我没听清！”
“祝你平安。”红绡一字一字说的极重，正想埋怨他耳背，突然腰间被一股强大的力气从后面拉住，力度一收，将她从左亦峥手下拖了出来。
红绡仓惶之下，蓦然对上左震渊那深邃幽暗的脸，顿时有种刚出狼窝，又入虎口的感觉。
她瞪了左亦峥一眼，埋怨他自己找死还要拉个垫背的。
他分明是故意的，玩这么多把戏，就为了做给左震渊看，简直阴险。
左亦峥好整以暇的回视着红绡，将她心里的怒骂给过滤掉，露出深情款款的模样。
“天冷，回去照顾好自己。”他全然像没看见左震渊似的，亲密的说出关心的话语，无异于火上浇油。
红绡明显感觉到腰间手臂在不断收紧，勒的她喘不过气来，凉薄的气息呼在她头顶，散出一圈阴寒。
他拿出手机，对着电话那端说了句下来。
左亦峥掏掏耳朵，“不劳烦大驾了，我自己上去。”
他吊儿郎当的走过去按了电梯，关门前还冲红绡摆摆手。
下一瞬，他擒住红绡的手腕往外走，步伐极快，红绡被他这么拖着完全跟不上，下台阶时差点崴到脚，喊他慢一点，他置若罔闻。
红绡被他塞进后排，车门砰的一声关上，时间仿若静止般，只听见猛兽般重重呼吸的声音。
昏暗一片，只有医院外零星点点的路灯，照在他的身子四周。
虽然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但那道不容忽视的目光，像一把利箭插在她身上。
红绡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她在想自己为什么要着急解释，如果他仅因为刚才那一幕就怀疑她的话，那只能证明他们之间的信任太脆弱，经不起一点推敲。
她涟漪四起的心，骤然恢复了平静。
左震渊的耐心在等待中耗尽，他伸手摩挲着她的唇，不同以往，他很用力的像是在擦拭掉脏东西一样。
红绡吃痛，强硬的别开脸，他的手僵在空中。
下一瞬，他欺身而上，攫住她的唇奋力啃咬，唾液与血水掺杂在一起，被他当作清洗剂，涂在唇上，又一点点舔舐干净。
他尝到一丝咸咸的味道，有些蛰舌头，他伸手一抹，手心里都是她的泪。
他心里的火气顿时灭了一半，什么也没说。
他起身，抽走了所有的空气，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油门一踩到底，后座有些颠簸。
接近到家时，红绡把身上收拾干净，除了掉两滴泪，眼睛没有红肿，看不出来哭过。
这个点，晚饭刚散，明天初二回娘家走亲戚，二房三房回了各家，准备安排自己的事情。
老宅里就剩左纪灵和李中齐，他们两坐在沙发的一端和另一端，谁也看不惯谁。
见他们回来了，立即起身，问情况怎么样。
左震渊走在前面，扯了扯领带，表情寡淡的说了句没事。
左纪灵懵懂的啊了一声，“没事吗？那柏宁姐呢？”
“住院观察几天。”
李中齐则拉着红绡到一边，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她也没缺斤少两的，怎么情绪这么低落。
“红绡，你嘴怎么流血了？”
她伸出舌头舔了下，裂开的唇肉里夹着血痂。
她说不小心咬到了，左震渊偏首瞧了她一眼，摘下领带率先上楼，红绡往婴儿房的方向去。
李中齐说你们不吃饭啦？
左纪灵叉着腰，斜睨着他：“我家的厨房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说话了？”
李中齐捏着自己的喉咙，跟她吵了一天，还没喝一口水。
他顺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咕噜咕噜喝下，茶杯重重搁在桌子上。冲左纪灵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回屋。
左纪灵对着他的背影诅咒了好一会儿。
房间里开着暖气，童童穿着新买的冬衣睡得正香。红绡回房找睡衣，看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她拿起睡衣去了婴儿房的浴室洗澡。
洗完之后再回去，左震渊站在阳台，一缕缕白色的烟丝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他背影清萧高大，窗外是一片园林绿景，栽种着松柏，天色阴暗，苍茫的上空挂着十指可数的星星。
风起云涌动，将那几颗星星也都遮住了。
他的轮廓若影若现，眉目深邃，棱角分明的五官带着一层薄薄的冷淡。
宽松的衣领任风煽动着，他两指夹着烟，深吸了一口，薄唇间呼出更浓的白烟。
红绡对抽烟没好感，唯独对他讨厌不起来，他只在心烦的时候抽烟。
他在外又吹了会儿风，进来时，神情凝重像镀了一层寒冰似的。
红绡在衣柜里翻找出明天要穿的衣服，背对着他，嗓音有些疲惫。“我今晚跟童童睡。”
她开门时，他的手顶在上方又把门关上了。
巨大的阴影覆盖过来，红绡搂紧了怀里的衣服，“我们冷静后再谈，好吗？”
他的手不再似从前那样温热，指间沾了外面的凉，搁在她的颈后敲了敲。
“他亲你了？”
红绡呼吸突然出现短暂的停滞，她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
她尾音带着颤抖，听起来像布匹碎裂，令人心声惋惜。
他两手撑在她身边，将她困在怀里，他嘴角噙着阴晴不定的笑。每当他如此，红绡的心便会冒出莫名的忐忑。
他手指爱恋的将碎发挽至耳后，顺着耳廓，轻捏着饱满的耳垂。
“我在楼上看见你们两个在湖边，待了很久，如果这个距离有点远的话，在大厅，你趴在他耳边在说什么？”
他缓缓说道，饶有兴致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红绡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事情经过，“我去医院找你们，被告知要上十二层需经过同意。我离开医院时，遇到了左亦峥。我们聊了会儿，他邀请我到湖边走走，回来时，他让我祝他平安，第一遍他没听清，低头让我再说一遍，就这样。”
但在左震渊心里，这个事情没有就这样结束。
“红绡，你说的我都信，我也知道他是故意的。我介意的是你跟他见面！我告诉过你别跟他走太近，你们在医院都能遇到，真巧。下次呢，会不会又在什么地方遇到。我不希望你们再有任何交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