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跟你没关系
柏宁让人把左纪灵带出去安抚住，别再让她进来闹事。
担心左震渊一气之下把离婚协议书撕碎，柏宁假借审视内容的动机，把离婚协议书拿在手里。
毕竟这份是陆红绡签了名字的，如果被撕烂了，重做一份，还要重走一遍流程，她不想这么麻烦。
柏宁检查内容无误后，扬脸，冷冷道：“红绡，你自知理亏，主动放弃了童童的抚养权，可为什么还要争取探视权？你应该知道对于童童来讲，他的未来，不应该有一个你这样的母亲。对震渊而言，你背叛了他，却还要出现在他面前。我不认为这是个好的安排！”
她的话处处透着冰棱，扎的红绡体无完肤，一步一步的推向绝境。
柏宁就是要让陆红绡永远的消失，永远淡出他们的视野，而不是留个尾巴，时不时的冒出来。
童童现在还小，不记事，她完全可以当作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养育。
但如果让童童知道他还有个亲妈，母子之间的那种感情，一旦发展起来，后患无穷。
柏宁做事历来手起刀落，干脆果断，她不会给自己留住何风险，这处事风格像极了老太太。
因此老太太对她的话，产生了共鸣，斜睨着红绡道：“你离开左家，什么都带不走，包括童童的探视权。”
左震渊压制着怒气，神色阴沉道：“奶奶，这是我个人的事，我要自己处理。”
“震渊，你作为当事人，掺加了太多个人感情。这件事，除了让这个女人离开以外，没有任何更好的办法。难不成你真的要把她囚禁起来，折磨一辈子，慢慢泄恨吗？”
“我们左家的人，历来拿得起放得下。她捱了你一巴掌，净身出户，这就是对她的惩罚。至于以后，就如她说的互不相干。你肩上挑的是整个左家的未来，不该被眼前这点小事所左右。”
老太太也动了气，布满苍老的皱纹耷拉着，却一点也不妨碍她的魄力。
她话里话外，如细小的针眼，将红绡身上的刺挑的干干净净，变得毫无攻击力。
红绡纹丝不动，失去童童的探视权，对她而言，就像灭顶之灾。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非死即伤。
红绡深深见识了他们的手段，就算她计划的再精密，她没有谈资。
就像穷鬼走进赌场，他的手气再好，连下注的资本都没有，谈何暴富。
老太太将话点的通透，就算离了婚，左震渊有大把的阴招整她，例如把她囚禁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一辈子，这就够她受得了。
但老太太刻意说出来，也是在暗示左震渊不能这样对她。无形中，给她铺好了台阶，算是留她一份自由。
红绡心底漫出感激，她不知老太太究竟哪里对她动了恻隐之心，总之令她很感动。
“我同意放弃童童的探视权。”
红绡嗓音清脆的说道，像一把锯齿在心口上划拉着，血肉模糊。
左震渊呵出冷气，眸光犀利如刀，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不轻不重。
“陆红绡，你真的感到开心吗？”
红绡热泪啪嗒留下来，毫不自知，她快速抹去眼泪，勉强抿出倔强浅笑。
水蒙蒙的眼睛直视着他，“是啊，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
他点了点头，幅度很小，深沉的面容仿若染上一层墨，浓重的化不开。
紧攥的拳头握紧良久后松开，自喉间泄出一丝冷气。
“我成全你，滚吧。”
红绡骨子里倒恶寒，一股股彻骨的冷反噬着她体内的血液，险些支撑不住。
能得到他这句话，真不容易。
她转身的动作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背后那束火辣辣的目光印在她的背上，随着门关上中断。
在走廊的拐角处，她碰到了左亦峥。
他身上很浓的药酒味，绷带裂开，眉头隐隐抽动，如第一次见面那样狼狈。
左纪灵已经将事情经过都告诉他了，他一鼓作气，用凳子脚砸破了门玻璃，跑了出来。
身后追来的人把他们围住，柏宁跟过来摆摆手，示意他们散开。
左亦峥紧握着泛白的拳头，他走近了几步，看清了她脸上红肿的巴掌印。
她这弱柳之姿，左震渊怎么下的去这么重的手。不敢去想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他眸光一寸一寸艰难的挪移着，在她的脸上细细梭巡，尽是怜惜和不忍。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红绡扯出一丝笑：“是我偷了麒麟玉，跟你没关系。”
“红绡。”就在她擦肩而过时，左亦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相信我，我不会让你白白挨这一巴掌。”
红绡嘴角紧抿，她伸手，掌心握住他的下颌。
他眼底燃烧着一簇怒火，在漆黑之中极力隐忍着。
“左亦峥你听着，我不需要你为我强出头。我跟你只不过萍水相逢，从前没有瓜葛，今后也不会再有。”红绡撂下这句狠话，用力甩开他的脸。
风吹起她的头发，在空中划过一道果决的弧度。清冷的月光照亮她的脸庞，棱角锐利。
左亦峥的手垂下来，仿若失去了知觉。
柏宁跟着红绡上车，这最后一站，她要亲自跟踪到底。
回到老宅，红绡开始打包行李，柏宁淡淡的目光落在她消瘦的背影上，丛生出恻隐之心。
“这些让佣人做就好了，你去看看童童吧。”
红绡握着箱子的手一顿，柏宁冲她使了个眼神，“去吧。”
童童一向黑白颠倒，白天睡，晚上玩。这会儿已是凌晨5点，天色雾蒙蒙的。
他睡的正安稳，两手紧握着举到两耳边。小嘴微微张开，舌头盯在正中间，天使般的纯粹。
红绡极轻的抚摸着他的脸，笑中带泪。
“童童，妈妈真的很爱你，但是很抱歉，妈妈没能陪着你长大！希望你能健健康康，无忧无虑的长大。”
她在童童的额头印下一吻，恋恋不舍的离开。
车子驶上了高速路，车内密封性很好，连减速带的抖动都被过滤掉。
柏宁咳了咳，转眸问红绡：“怪我吗？”
红绡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可以理解。”
柏宁的视线抛向窗外，路上湿湿的，大雾还没完全散去。未苏醒的城市，难得如此安静。
静的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在加速。
“我会把童童看作自己的孩子对待。”
“嗯，我相信你。”
“为什么？”柏宁满是不解，她认为红绡应该有很多话要交代，而不是这么出奇的冷静。
哪怕经历了昨晚那样尖锐的对峙，换作任何一个人，早已支撑不住。
而她，脸上始终坦然，就像彻底挣开了枷锁。
“不为什么，直觉。”
红绡淡淡的回答，微卷的长发披散下来，街灯在雾中迷离虚晃。一如她的模样，令人看不真切。
到了机场，她转身进了候机室。
柏宁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本该尘埃落定的心，却久久不得安宁。
陆红绡人走了，但她似乎还在，就在每个人的心里。
三天后，医院传来噩耗，左元慎抢救无效，于早上十点病死，享年五十八岁。
律师迅速公开了左元慎的遗嘱，长江实业及左元慎深浅所持股份基金，全部由长子左震渊继承。
柳书兰、左亦峥和左纪灵，则平分左元慎在瑞士银行的三亿存款。
这对柳书兰而言，像晴天霹雳一般。存款意味着她和她的子女，这辈子只能靠着坐吃空山来维持生活。
只要有左震渊在，就不会给她任何出头的机会。
在葬礼举行当天，压抑了多日的柳书兰，趁着亲友们都在，大闹灵堂。
她将挽联统统推倒，当众指责左震渊不孝，将左元慎活活气死，还篡改遗嘱。
有人上来劝她不要犯浑，左震渊是长子，理应他继承家产。
柳书兰嚷嚷道：“我有证据证明老爷就是左震渊害死的，你们看，这是老爷的住院证明和体检报告，他身体本来已经有所好转。早上9点左震渊进了病房，九点半出来，十点老爷就死了，这难道不蹊跷吗？”
“还有，老爷先前曾不止一次说过，要把长江实业的持股稀释，百分之六十给亦铮，百分之二十给纪灵，百分之二十给我，这些话，都有人可以作证。但现在，长江实业全成了你的，我们母子三人一点都没分到！左家上下谁不知道，你左震渊历来与老爷不合，老爷怎么可能会把所有股份都给你！”
左震渊一身黑到底的衣服，更显得他神色深邃。
他站在灵堂正中间，身躯挺拔，肃穆的脸上毫无起伏，无比平静道：“你心里不服，可以私下跟我谈。偏偏选在今天这个日子闹事，如此不知轻重，丢尽脸面。正贤，把她赶出去。”
柳书兰毅然吼道：“你刚当上家主，就要把我赶出老宅。现在老爷刚走，你又要把我赶出去。左震渊，你目无尊长，不敬长辈，到底是谁在给左家丢脸。你如果问心无愧，怎么不敢回答我的问题？”
左震渊不曾看她一眼，薄唇微启：“赶出去。”
陈正贤将柳书兰架起来，脚面离地，硬生生的拖走。
左纪灵吓得泣不成声，跟着跑了出去。
左亦峥跪在灵堂的孝位，两手紧紧握拳，脸色发青。
待祭奠接近尾声后，左震渊摘掉胸口上的白花，顺手丢在左元慎的遗像前。
左亦峥缓缓站起身，跪得太久，关节发出咯吱的声音。
条幅被风吹得飘荡起来，像一只只伸向天空的手。灯芯恍惚一灭，整个灵堂里顿时阴暗下来。
左亦峥从黑暗中向左震渊挥拳，被他一把握住，反手扭住他的胳膊，摁在桌上。
左亦峥疼的嘴角抽搐，另一只手抓起桌上的盘子丢向他。
左震渊侧身避开，两人正面对打，拳拳到肉。最后一下，两人的拳头都蓄满了力气，直接对上。
在碰到的那瞬间，左亦峥整条手臂被巨大的冲击力震住，胫骨瞬间迸裂。剧烈的动作，扯动了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