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因为我不爱你
伤筋动骨一百天，左亦峥躺在病床上，贴了膏药，抬胳膊都费事。
关节处打着绷带，整个人就像散装拼接的人体，柏宁揪着眉头看他这副惨状。
“如果真是你拿的麒麟玉，我劝你还是赶紧交出来，亦铮，胳膊拧不过大腿。事情传出去，没人能袒护得了你，连老太太也不能。”
左亦峥撇撇嘴：“这是我的保命符，交出麒麟玉，等同把我的命也一并交了出去，左震渊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你以为你不交出来，他就找不到了吗？”柏宁的五官陷在朦胧黯淡的光影里，虽然看不清模样，但她好微微笑了，有些渗人。
左亦峥瞳孔暗了几分，麒麟玉不在他手上。红绡会拿麒麟玉，是受了柳书兰的指使。
他可以咬牙不说，难保柳书兰架不住左震渊的威逼利诱，把红绡给交代出来。一旦事发，红绡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就难说了。
柏宁紧盯着他的表情，自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养成了一种比旁人更加敏锐的了解，这种感知是可怕的。
她由此确定，麒麟玉不在左亦峥手里。否则，他不会露出这么担忧的表情。
这东西一定在他在乎的人手上，这个人，只有陆红绡。
她心里有了答案，起身离开，突然手腕被他握住。
“柏宁，不可以！”左亦峥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认真和严肃，他抓住柏宁的手腕，拳拳力量过度在她手上。
柏宁要的，不仅是让陆红绡离开，而是让她永远失去左震渊的信任。让他今后想起陆红绡这三个字时，涌上心头的是厌恶和反感。
这才是她想看到的，最好的结果。
她现在只需要把事实告诉左震渊，盛怒下的左震渊会做出什么举动来，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清晰明了，那就是陆红绡将永远的离开左家。
而且这次，陆红绡犯了她的大忌，她是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在左家内部挑拨离间，伤害左震渊。
陆红绡这次能与左亦峥联手，偷了麒麟玉，难保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她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危险。
柏宁用力掰开左亦峥的手指，一字一字道：“亦铮，你应该清楚地认识到一点，你是左家人，所以无论你做错了什么，都可以被原谅。但外人，绝对不可以！”
左亦峥胸口间仿若长出一块儿巨石，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拔掉针头，连带着扯出一条和着药水的血迹。
门外被上了锁，从里面打不开。他打开窗户，从十二楼往下看，一望无际的黑暗，宛如深渊。
红绡接到左震渊的电话时，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了不妙。
但她仍是乐观的以为，他打电话过来，是想跟她说声晚安，毕竟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
女人是最擅长自欺欺人的动物，明明第六感准的要死，却还安慰自己冷静一下。
“现在把东西送到医院来。”
他那边呼呼的风很大，但声音听的很清楚。
东西，什么东西。
想想，除了麒麟玉，也没别的了。
红绡困意全无，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她特地洗了个澡，就像死刑犯临刑前吃顿好的一样，有一种庄重的仪式感。
她穿上那件左震渊亲自帮她挑的裙子，那是来北城的前一天，他们走路逛街。
这么稀松平常的事，他们却是第一次做。
那天买了很多东西，唯独这件裙子她记得很清楚，当她穿上的时候，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星星。他激动的拥住她，没讲价就买了，阔绰。
来北城那天早上，很冷，她一向怕冷，但那天偏偏穿了这条裙子，因为知道他喜欢，所以浑身暖洋洋的，一点也不冷。
只是到了北城后，发生了太多不愉快的事情，尖锐的矛盾，压制着大家的神经。每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一碰就炸。
没人注意她穿了什么衣服，就连他也一样。他搂她在怀，更享受她一丝不挂的样子。
电梯门叮的一声，像微波炉倒计时结束的提示音一样，短促响亮。她的人生，也由此开始了倒计时。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寒冬腊月，医院里绝对没有开冷气，只有安全通道才会开窗。
原来这冷，来自她的身体里。
会议室里坐着老太太、柏宁、左慎民、左慎齐、柳书兰等人，犹如法院开庭般肃穆，来自眼神的重力，全部压在了她红绡一人身上。
她昂着头，迎着他幽暗的眼神。
恐惧，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了。
来之前，她已经设想了很多，无非两种：糟糕和更糟糕。
她主动把麒麟玉递到他手边，他修长的手指缩了一下，缓缓握成拳。
室内一阵死寂，消磨着人残存的耐心。
她主动说道：“麒麟玉是我拿的。”
逼摄人心的寒光从他眼睛里渗出来，从牙缝里挤出冷飕飕的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我要跟你离婚。”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她整个人被打偏，扑倒在会议桌上。头重嗑在花盆的塑料角上，尖锐的疼。
红绡跟他相处这么久，吵过、闹过，唯独没有打过。
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她，力度之狠，她半边脸已经麻木，耳朵嗡鸣声不断回旋。
他掐住她的脖子，两眼充斥着红血丝。红绡感觉整个喉腔被挤在一起，她尽力朝上伸展着脖子，却被他掐的更死。
这一刻，她才真正体验到濒死的感觉。
当她差点见阎王时，他陡然松手，红绡勾着身子干咳，喉间火辣辣的疼。
左震渊冷冽的俯视着她狼狈的模样，他心里的那团怒火几乎要炸了。
就在她挂掉电话时，他内心还在为她辩解，也许她只是受了左亦峥的哄骗，一时鬼迷心窍，只要她开口解释，他就信。
可惜她再一次辜负了他的期待。
她就像一个无情的刺客，不断的用刀捅他的心，越是鲜血淋漓，她越是高兴吗？
就算拔掉了她伤人的指甲，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背叛了他!
清冷的光，将每个人的面孔勾勒的冷漠而疏离，像一具具没有感情的肉体，淡漠的看着这场闹剧。
红绡勉强缓过劲儿来，从包里拿出那份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她吸了吸鼻子，一滴血落到书页角，她伸手抹去，在桌上拉出一道血痕。
“我已经签过字了，除了童童的探视权，我什么都不要。如果我没记错，老太太您亲口说过，生了儿子奖我一千万。这一千万，当是我给童童的抚养费。”
她早就计划好了，才会再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淡然的安排这些事。
“我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跟你离婚，如果你要追究我的责任，可以，我随时奉陪。”
她唇上方一层浅红色，是血，皮肤透着一层没有血色的苍白。
左震渊手指按在离婚协议书上，用力到骨节泛青，他的脸绷得很紧，眸中的幽暗将红绡一点点蚕食。
“听着，我不会签字，我不会跟你离婚，我有大把的时间陪你慢慢玩。”
红绡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她的意识，在他唇沿微微起伏中，被吞噬殆尽。
这才是真正的他，狠辣，果决，不给对方任何退路，就像他从不给自己任何后路。
所以红绡事先在各方中斡旋，导致现在整个左家除了左震渊，其他人都不会同意她留下来。
老太太发出一声轻咳，如弯弓射箭前拉弦的声音，勾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陆红绡行为不端，居心不良，来路不明，已经不配留在左家。”
这四个不，彻底给红绡纹上了烙印。
左慎民、左慎齐两人在这里，是仅次于老太太的长辈，他们也道红绡的行为于家法所不能容，坚决不能留在左家。
红绡是主动提出了离婚，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否则以现在的情形，她会被扫地出门，那下场绝对比现在惨。
左震渊凶狠的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看着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毒辣。
“陆红绡，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是。”
“你处心积虑就是为了离开我？”
“是。”
“为什么？”他难以遏制的咆哮出来，紧紧抓住她的双肩，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红绡面部疼的有些扭曲，她字字珠玑道：“因为我不爱你，所以我不想留在你身边。”
因为所以，连接的真好。这理由说出来，真有几分唯爱主义的味道。
“我只想离开你，仅此而已。我偷了你的麒麟玉，是想以此要挟你。但既然被你发现了，不如开诚布公。大家都在，听的清楚明白。我陆红绡要跟左震渊离婚，从此路归路，桥归桥，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良久，左震渊发出聩耳的笑声，越来越尖锐，恍若一把尖刀刺穿了红绡的心脏。
左纪灵突然过来揪住红绡的头发，就往桌角上磕，柏宁连忙上前去拦，还是被她硬生生的揪掉许多头发，头皮疼的发麻。
“你这个贱人，扫把星，自从你来到我家就没有安生过。先是爸爸重病抢救，接着挑拨我大哥二哥之间的矛盾。明明是你偷的麒麟玉，害的我二哥为你背锅。我要打死你这个害人精！”
左纪灵发起疯来，跟中年妇女撒泼没差别，一样的够狠够毒。
红绡扬起脸，捋顺头发，冷测测的看向她，勾唇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