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拭目以待
还未进家门，就听见左纪灵欢呼的声音。
她这两天在老太太的约束下，一直规规矩矩的待在后院，没机会出门。也只有她的大救星柏宁回来了，她才有这个机会出来。
不过一见到左震渊，她整个人立即像泄了气的气球，站到老太太的轮椅后面，不敢与他直视。
柏宁笑语温婉，住院这些天，看起来清减了许多，下巴更显尖削。
老太太看了很是心疼，吩咐厨房以后每天早晨炖一盅燕窝送柏宁房间。
左纪灵撒娇道：“奶奶，我也要喝！”
她身为左家大小姐，想要什么没有，区区一碗燕窝，她吩咐一声，厨房一天三顿都能给她做，无非是想在红绡面前显摆一下。
红绡感觉自己是真的病了，才会傻站在这里半天看他们演绎感情深厚。
她向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后便先上楼了，一般这个时候，左纪灵总要在背后踩上几脚，讥讽几句，经过上次的教训，她的确有所收敛。平时遇到红绡，也不再主动上千挑衅。
老太太唤住左震渊，向他说起了左亦峥的事。
“亦铮住院也有一周了，听说情况恢复的很好。既然好了，就让他早点回来。大过年的，别再留他一个人在医院了。”
能接触到左亦峥的也就这么几个人，老太太自然是从柏宁这儿听说的。
左震渊道：“下午就让正贤帮他办理出院手续。”
回到书房，左震渊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如墨，浓郁的凝结在眉宇间化不开。
陈正贤关上门，缓缓说道：“据四明汇报，在泰国酒店查到了左亦峥出门的监控，是在走到停车场时，被三名男子击打头部后晕倒，带上一辆面包车。根据沿途监控，一直追踪该车到清迈的水上市场后，断了线索。”
“四明后来也调回了左亦峥回程的监控录像，与他先前所说的时间、地点都吻合。”
左震渊两指夹着没有点着的雪茄，搁在鼻下细嗅。
绿植斜长的阴影，遮住了他的面庞，微微眯起的眸子，散发出深沉悠长的气息。
在那个交通闭塞、山峦叠嶂的黑暗丛林里，信号被干扰或阻断都是很正常的事。
为了保障见不得光的交易，必须构建出完美的防御体系，地下也有一套健全的交易制度。
左震渊没有做军火生意，但接触过不少走私军火的商人。
跟这种人打交道，他们非常谨慎。
事先约好了会面地点时间，临见面的前一分钟突然换地址换时间，要么就是派个小弟来应付，背后真正的龙头鲜少亲自现身。
那些得力助手，成了他们的精神化身，代替他们去见客户，谈生意。出了事，也由小弟自己担责。
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这并不能说服左震渊，完全相信左亦峥的说辞。
“您是怀疑，左亦峥很可能在自导自演？”陈正贤仅凭一个眼神，便意会出了他的意思。
左震渊嘴角飞快扬起，眼底闪过幽光，似笑非笑道：“左亦峥不会甘于现状，冒险去清莱府走一遭并非没有可能。困在医院的这六天，他没机会跟外面的人联系。一旦放出来，就会钻空子。”
他抬眸淡淡瞥了一眼，陈正贤立即会意道：“是，我会派人紧盯着。”
“必要时，可以使用非常手段。”
早在得知左亦峥去了金三角后，他就吩咐四明守住，一旦发现左亦峥的踪迹，不留活口。
凭他作为猎人多年的直觉，左亦峥必然会成为最大的隐患。他不能容忍这个隐患在眼皮底下生根发芽，所谓非常手段，自然是永绝后患，一了百了。
有的事，在北城不能做。可是一旦发现左亦峥真的另有所图，且危害到了左家的集体利益时，死个人，不算什么事儿。
他眸底讳莫如深，眉头轻皱，将雪茄前端的深褐色烟叶抽出来，发现这烟丝已经发酵过度，所以才导致失去了醇郁的口感。
一个抛物线，整盒雪茄被准确无误的扔在垃圾桶里。
过了年初六，公司开始陆陆续续恢复上班。
左震渊作为公司董事长兼总裁，不能每时每刻都陪着她，尤其今天第一天开工，他必须亲自到公司敲钟。
红绡帮他挑了一条花色的领带系上，这个是她上次跟二婶、三婶出门逛街时挑的。
他的衣柜里，领带基本都是单色调，难得用条显眼的。
他在工作上从不松懈，今天难得犯懒，搂着她不肯撒手。
红绡劝他早点到公司报道，多挣点奶粉钱。
含着金汤勺出声的童童，现在吃的进口奶粉，一小罐六百欧，还没算其他的生活用品。
父母也只有她这一个独生女，从小灌输的事内外兼修。
像童童这样烧钱的行为，红绡很担心再等他长大些，会养成挥霍无度的坏习惯。
左震渊听罢不禁笑了：“儿子还不到三个月，喝好的奶粉补充身体营养很正常。待他长到一岁，会有专业幼师辅导。你所担心的这些，都不会发生。”
他举例二房、三房的孩子，基本都没有出现她说的这种问题。
孩子天性顽皮好动，但从小有幼师辅导，接触的学习氛围浓郁的环境，自然而然变成了他与生俱来的气质。
红绡感叹自己的贫农意识，还没完全摆脱。她家虽然殷实，但比起左家这么个大家族而言，小巫见大巫。
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辅导孩子学习、生活，却忽略了富人的时间就是金钱，他们会挣更会花，而且比精打细算的大妈还懂得如何花在刀刃上，简称投资。
不过她还是觉得这一罐奶粉八百欧，一个月最少三罐，开销太大了。
左震渊走后，她拿着那罐奶粉，对着说明书查阅成分表。
她很想搞清楚，这里头是添加了什么神仙水，能往孩子的身体里补充什么营养。
有人敲门进来，她以为是李中齐，没成想是柏宁。
经过前两次不愉快的交流后，她们之间竖起了一道隐形的鸿沟。
门框下的瓷砖隔开了里外的分界，柏宁站在外面，礼貌的问可以进来吗？
面对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你的拒绝，并不能阻止她。红绡点了点头，将奶粉放回原位。
两人走到阳台上，各自目光远眺后，又回到彼此身上。
“听说你头痛，好点了吗？”
“挺好。”
柏宁唇角勾了一下，“偏头痛这种遗传病，不知道童童有没有。”
红绡眯着眼打量着她，静候她的下一句。
柏宁笑容加深，那两双眼睛里，藏着旁人看不透的诡谲险恶。
“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偏头痛这种病会遗传到下一代身上，童童是你的孩子，患病的几率比普通人要多出60%到80%，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到十几岁时，就会出现头晕头痛症状，严重时会导致晕厥。”
她两手交叠在胸前，笑了下，“红绡，就算震渊能配合你瞒着，你以为老太太就不会知道，其他人就不会介意？”
红绡微微偏首瞅她，该说她好笑吗？空口无凭的说了一通威胁论，再作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
红绡大概猜到了，她得知自己患有偏头痛的病后，以为这种病直接病因是遗传，深以为自己抓住了重要把柄，于是先礼后兵，说了这些话。
红绡感觉自己如果不配合点，还真打击她的积极性了。
她陷入松软的座椅里，细白的手慵懒的支撑着脸颊，“所以呢，你是来劝我有点自知之明，离开左家，离开震渊？”
柏宁慢条斯理的拨弄杯盖，袅袅白雾时有时无的从缝隙里飘出来。“我劝你，你听吗？”
红绡好笑的反问：“你觉得呢？”
答案昭然若揭，她的那套威胁，就像一盆水泼在了墙上，没有半点作用。
柏宁从来都觉得陆红绡不是善茬，如今随着她在左家稳定下来，更像钉子一样难拔。
偏偏她不信邪，就要试试。
“我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老太太更甚。其实纪灵有句话说的挺对，自从你来到左家后，家里就一直不太安宁。虽然这么说，有点玄乎。但是左家就像一艘在海上航行的巨轮，细小的风浪也有可能是漩涡的余波，随着风浪越多，危险就越大。”
她有足够的把握，能在老太太心里掀起万丈海浪，更有把握，让老太太顺着她所引导的方向走，她太了解这个家里的每个人，他们最在意的，就是容不得半点威胁。
“你大可以认为，有震渊挡在你前头，你就能平安无事。你可曾想过，他可以帮你一次两次，随着阻力越来越大，你认为他还能保你多久。一根火柴燃烧的火再旺，也有尽头。也许这样做，我可能得不到他，但你，一定会失去的比我多。”
柏宁手指用力一盖，茶杯里的热水溢出来，在玻璃桌上晕开一圈圈的水渍。
不受遮挡的风，撩过她耳后的碎发，一根挂在了长长的睫毛上，她伸手挂到耳后，素面朝着风口的方向，樱红的唇瓣扬起浅浅笑意，缓缓道：“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