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沉, 透过窗棂渗出点点荧光撒进房内, 床头柜上的手机呼吸灯时不时亮起,被子罩住的小姑娘紧锁眉头, 嘴巴微张,双手紧紧的攥紧被子, 在睡梦中也没个安生。

褚徴音觉得自己似乎被困在了黑暗甬道中, 只有四周亮着摇摇坠坠的烛火, 甬道壁沿上一帧一画播放着另一个“褚徴音”的声音, 她走马观花的看着,是一个与音姐所言别无二致的故事。

“褚徴音”刚刚穿来这个世界, 没有音姐的插手,她竭力去讨好褚家夫妇,亲近褚正。

烛光摇曳。

一家四口的和乐融融, 未婚夫妇的感情升温, 外祖一家的欣慰,一切看起来都和“褚徴音”脸上甜蜜的笑容一样美好平静。

“嗒、嗒、嗒。”

午夜的钟声响起, 眼前的画面骤然苍白,沉浸在睡梦中的褚徴音下意识的拉紧被子,呢喃梦语。“不…不要。”

然而梦里的白幡还是高高挂起了。

满天的雪花似乎从梦中飘了出来, 褚徴音在这两米大的大床上战栗着,冻骨的凉意让她面色苍白, 额边一抹薄汗。

梦里的故事没有停下。

姜秉德死了,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带着悲戚,“褚徴音”穿着黑色的裙子, 瘦弱的站在人群前端,葬礼的悲歌响起,她一动不动,似乎她的灵魂已经追随着姜秉德离去。

画面一转,悲歌骤停。

律师站在台上宣读遗嘱,姜婉脸色大变,却在褚允的眼神中慢慢恢复沉静。

只是一切都变了。

站在右边的裴叙皱着眉头看完了这场闹剧,褚允眼中的算计,姜婉的不甘,褚正的恶毒,他们的野心没有半分遮掩,一切都流露在众人面前。

只有沉浸在悲伤中的“褚徴音”毫无察觉。

时光匆匆而过,裴叙的苦口婆心,蒯从烁明里暗里的提醒,姜玦文惠远行前的欲言又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褚徴音”将这些视而不见,心甘情愿的奔赴褚允为她画好的圈套中。

“啪。”

灯灭了。

褚徴音呼吸一滞,嘴唇苍白,似有转醒的现象,然而慢慢的,她又恢复了又缓又沉的呼吸,再度沉沦梦中。

“褚徴音”待在小小的手术室里,姜婉带着几个医生打扮的人进来又孤身出去,他们在床前对她插上各种仪器,手术刀的冷光刺痛了闯进来的蒯从烁的双眼,他的发丝凌乱,上还坠着汗水,衬衫又皱又湿,脸色焦虑,眸光狠辣。

她得救了,她流产了,她疯了。

“不!”

褚徴音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低血糖让她眼前一黑,险些倒回床上,慌乱的她抱着曲起的膝盖在床上发抖,牙齿打着颤,额边冷汗频频,睡裙背面也被汗水浸湿,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脏节奏很快的跳动着,似乎要从胸口逃脱。

“啪。”

灯亮了。

蒯从烁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看到床上缩成一团的人抬起头露出布满红血丝和泪水的眼睛,那双眼中,有悔恨,有恐惧,有绝望。

“做噩梦了吗?”蒯从烁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床边。

褚徴音此刻看他,如黑暗中的唯一曙光,如久旱沙漠得遇甘露,如…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

她颤抖着手抱住蒯从烁,耳畔在他胸口聆听平稳有序的心跳声。就像是深渊中的人紧紧的抱住救赎一样,她的手指虽然在颤抖,却是紧紧的抓着他柔软舒适的睡衣,颤声。“我做了个噩梦。”

蒯从烁拖下拖鞋,在床边坐下,轻轻拍着怀中颤栗的人的背,轻轻靠在床头,温柔而缱绻的安抚。“梦是反的。”

“我想回家…”褚徴音的眼泪缓缓落下,反复执拗的重复着这四个字。

她的泪水沾湿了蒯从烁的衣服,他顺着她的头发轻轻拂过,柔声问道。“我明天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好。

她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哭声渐大,说着只有她和音姐才能听明白的话。“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

蒯从烁当然听不明白。

褚家、姜家,都不算家了吗?

他带着怜惜的眼神落在他怀中哭累了的小姑娘的身上,许下承诺。“我会给你一个家。”

蒯从烁在越来越小的哭声中,轻轻的在她头上落下一个吻,一切似乎都是顺理成章的温柔。“乖,别哭了。”

褚徴音在这温柔的安抚中似乎已经不会战栗,她渐渐的放松,而后缓缓的从他的胸口滑落,蒯从烁稍微侧了一下身体,半个身子都卧下,长腿伸直,一手支着头,一手轻轻揽着褚徴音。

她的头就靠在他的腰腹上,他的指腹轻轻的帮她拭去眼角的份泪痕,而后很轻的道。“睡吧,我在这里,别怕。”

蒯从烁低头看着闭着双眼的人,脸上的伤痕不损她的美貌,没有伤痕的地方白白嫩嫩的,鼻头眼角都红红的,红唇抿的很紧。

他的眼神在黑夜中显得有些奇怪,温柔之余有着不解与探究。

蒯从烁一直都想不明白,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为什么一碰上她,就显得格外富余。

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就在他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出声,软软糯糯的声音中带着沙哑与喘息。“我梦到我疯了。”

蒯从烁瞳孔微缩,呼吸一滞,不可置信的在闭着眼装睡的褚徴音脸上徘徊,心跳跳的很快,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而后很好的掩饰眼中情绪,声音有些沙哑的道。“你还梦到了什么?”

他的语气有些急,褚徴音缓缓睁开双眼,有些懵懂茫然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情绪变动的根源。

蒯从烁勾着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眸低黑沉,略去心头的异样感,轻声问。“要和我说说吗?”

褚徴音似乎被他的笑容忽悠住了,没有更多的深究他追问的缘由,只是将视线避开他的脸,两眼恍惚,语气飘渺。“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蒯从烁的手僵了一息,沉重的吐息很快又恢复平稳,良久才缓缓回应。“我信。”

声音沉沉的,有些沙哑。

褚徴音却没有了更多的话语,他再低下头时,躺在他身上的人已经沉沉的睡去,他的眸光微暗,轻轻的把她的头挪到枕头上,调整睡姿,盖好被子,指腹在她额上轻轻拂开凌乱的刘海。

良久才轻手轻脚的离开,关门前他又回过头来看了床上隆起的地方一眼,眼神复杂。

“喂?霍医生,我一会过去。”

凌晨四点。

躺在书房里沙发床上的蒯从烁拨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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