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禅院家没了, 但是没有完全没。
活着的禅院家人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做梦一样，他们呆滞的看着远处的主宅，从咒力的流动里敏锐的判断出了战况。
家主输了。
……禅院家败给了侦探社。
“不愧是侦探社的特级, ”
禅院直毘人没有外面那些人那么伤感，他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身上外衫早已在战斗中被损毁, 鲜血顺着皮肤一路往下流，禅院直毘人呲了呲牙，“难怪敢孤身一人闯入我禅院家。”
中原中也坐在不远处的柱子上俯视着他。
“你也不赖，”他露出了张扬的笑容, 脸上的乌青传来刺痛的感觉，“禅院家倒也不全是废物。”
禅院直毘人笑了起来, 这个动作撕扯了他的伤口，让他忍不住咳嗽了几下, 口腔里全是充满铁锈气息的血腥味。
“虽然大概猜得出那个绫辻只是你们放出来的诱饵, 但没想到你们的动作会这么大胆, ”禅院直毘人感慨似的叹了口气, “不过有这种程度的实力，那些结界拦不住你也不奇怪。”
叹完气, 禅院直毘人仍然觉得有些遗憾。
正因为禅院家有周围的结界, 所以禅院家在知道绫辻行人的动静后，尽管考虑了绫辻行人只是诱饵这一可能性，但却也没有想过要加强本家的防守。
原因很简单，禅院家结界虽然比不上天元大人为高专设立的结界那么强大，但是既然能在过去千年的时间里防守住觊觎禅院家的诅咒师、咒灵, 就足以说明这些结界的牢固程度。
“你们还真是相信那种东西啊, ”
中原中也嗤了一声, “结界终归只是人用出来的术式而已，只要碰上更强大的术式，被打破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中原中也当然也能打破禅院家周围的这些结界。
结界，即是阻挡人的壁垒，就像重击墙壁就能敲碎它一样，中原中也只需要对结界施加重力，当施加在结界上的重力超过结界本身的承受能力时，结界自然会破碎。
不过这次的结界中原中也并没有出手，是由太宰治打破的。
……准确来说也不是打破。
太宰治的能力是将触碰到身体的异常能力无效化，结界这种东西自然也算是“异常能力”，所以太宰治顺着河流流进禅院家的时候，禅院家的结界就已经消失了。
所以太宰治刚刚才能理直气壮的说他也很努力。
虽然他只是顺着河流一路往下飘，但他也一直忍耐着不合适的水温，还要随时看着方向，调整位置往禅院家里飘啊！
他超努力的！
“那家伙这种时候还挺有用的。”
中原中也不太甘心的嘀咕道，“但是每次都要我和那家伙一起行动，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禅院直毘人没有注意到中原中也的小声嘀咕，他听完中原中也前一句话，顿时失笑，他身为家主，怎么会不懂这种事情？但是这里可是禅院家啊！
禅院家里流传着一句话，非禅院者非术士，非术士者非人。
咒术师的实力是由他所觉醒的术式决定的，而禅院家不仅有血脉相传的强大术式【十种影法术】，还一直积极吸纳有强大术式的非禅院术士，提升整个家族的实力。
如果不是侦探社横出江湖，咒术界有谁敢对禅院家下手？
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禅院直毘人并不怨恨，谁让禅院家技不如人呢？人总要有被报复的觉悟。
“喂，”
中原中也停顿了一下，才注意到另一件事，他改口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倚在树干上的中年人正捞过一旁的酒葫芦往伤口上淋，闻言不在意的自我介绍了一下。
“禅院直毘人。”
“……真是绕口的名字，我是中原中也，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早有耳闻，”
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之后，禅院直毘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中原中也身上，“所以，侦探社打算怎么处理禅院家？”
空气中并没有过于浓厚的血腥味，说明中原中也没有杀掉外面那些人，这就很奇怪了，侦探社又是下诱饵又是突袭的，总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来禅院家打个架吧？
禅院直毘人从总监部那边听说过侦探社首领的脾气，按照他的判断，不管是福泽谕吉还是森鸥外，都不像是会下这种命令的莽撞之人。
中原中也脚尖轻轻在柱子上点了下，代表重力的红光泛起，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落地后，中原中也走到直毘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回答道，“我现在不会杀你们，但今天之后，御三家就只剩下另外两家了。”
“这可不像是那位森先生的风格，”
禅院直毘人微微眯起眼睛，不杀，那就是想利用禅院家这份力量，“他应该知道，禅院家是不会臣服于侦探社的。”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之后你们会知道的。”
不等禅院直毘人继续说话，中原中也自然的转移话题：“不过我们也很没想到，原本还以为这次能把御三家一网打尽，没想到最后只抓住了禅院家的尾巴。”
他的声音变得危险低沉，“而且，今天除了你之外的人都弱的不可思议。……禅院家不是所有人都在这里吧。”
禅院直毘人不置可否。
“不过只要想想你们的目的，这些人的去向就很明显了，”
橘发青年停顿了一下，也没在意禅院直毘人的沉默，语气平静而笃定，“禅院家那些不在这里的咒术师，还有另外两个御三家的人，是去找绫辻了吧。”
“的确如此，”
见中原中也猜中，禅院直毘人痛快的承认了，“我原本以为侦探社会派你埋伏在绫辻周围，对付我们的同时保护绫辻，但你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除非你现在放弃禅院家这些人，带着那个七岁的孩子全力赶去绫辻行人身边，否则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救他。而据我所知，侦探社的其他社员都还在东京，即便现在联络他们去救人，也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那么你要怎么办，中原中也？或者说，那个绫辻行人本来就是侦探社放出来的弃子？”
此时的禅院直毘人终于展露出了作为禅院家家主狡诈的一面。
如果中原中也选择去救绫辻行人，那么禅院家就有充足的时间重新组织防御，那么侦探社的计划就基本等于功亏一篑了。
而中原中也若是选择待在这里看守禅院家的人，就代表绫辻行人那边孤立无援，那就更好了啊！
御三家的人在京都探查到绫辻行人的踪迹之后，就已经开始准备暗杀绫辻行人了——哪怕他们知道有可能对上特级咒术师，都没有想过收手，绫辻行人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而中原中也不出手，御三家连最后一点顾虑都消失了。
诚然禅院家损失惨重，可侦探社又能好的到哪儿去？
禅院直毘人想，一旦绫辻行人死亡，侦探社的福泽谕吉和森鸥外还能维持现在的表面和平吗？他们之间的裂痕只会越来越深，最后必定彻底分裂，走向对抗。
到那时候，禅院家便能轻易的脱离侦探社的控制，说不定还能将侦探社的力量收为己用。
年长的禅院家主看着面前的橘发青年，再一次笑了起来：“中原中也，你要选择哪一条路？”
“……哈，”
中原中也和禅院直毘人嘲讽的视线对上，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嗤了一声，“给你一个忠告好了，禅院，不要小瞧绫辻那家伙啊，你以为他是需要被人保护的娇花吗？”
禅院直毘人拿着酒葫芦的手顿了一下。
……
……
稍早前，京都案发公寓楼。
江户川柯南从绫辻行人的低语声中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词，他忍不住好奇的重复了一遍：“‘双黑’？那是什么？”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代号，柯南想，但是这个代号给他的感觉有点像是黑衣组织所用的酒名代号，透露着一股莫名的危险气息。
如果这真的是侦探社某个人的代号……救命，侦探社以前不会真的是混黑的吧？
“没什么，”
绫辻行人没有回答柯南的意思，他抬眸看向面前的防盗门，然后视线在走廊上快速的巡视了一圈，眉头微微皱起，“……有点不对。”
江户川柯南愣了一下：“哎？什么？”
绫辻行人竖起食指，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屏息，整个走廊顿时安静了下去，连缓缓靠近他们的微弱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似乎是察觉到了异样，对方凌乱的脚步声停顿了一瞬，然后又立刻变得更加急促，下一秒，脚步声的主人就出现了他们面前。
“呀，绫辻君，”
来人都穿着宽松干净的和服，就像是与久久未曾见面的故友重逢一样热情的打了个招呼，他似乎十分歉疚的看了一眼柯南，虚伪道，“初次见面，似乎让你身旁的小朋友受到了惊吓，真是失礼了……不过，反正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就原谅我们这一点小小的失礼吧。”
绫辻行人没有说话，他打量着面前的六个人。
虽然这六个人是一起来的，但是从他们的站姿中能明显的看出来，这六个人之间隐约有种针锋相对的感觉，应该隶属于不同的组织。
“原来如此，”
绫辻行人冷淡的看着他们，“你们是御三家的人啊，来的还真及时。”
“多谢夸奖，”
对方自然的无视了绫辻行人语气中的嘲讽，笑眯眯的说道，“毕竟能杀掉绫辻君的机会可不多，我们当然要好好把握。”
他们是认真的！
江户川柯南敏锐的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杀气，他连呼吸都停了一瞬，在这一瞬间，柯南的大脑里飞速的闪过了许多画面，这些不连续的画面串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接近事实的逻辑。
森先生之所以不派其他侦探社社员和绫辻行人一起来，或许就是为了现在！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御三家的咒术师注意到了柯南震惊的视线，不知道是处于炫耀还是什么别的心情，高傲的咒术师看向了柯南。
“不要害怕，我们不会对普通人出手的，”
他像是在安慰柯南，“当然，前提是小朋友你要乖乖的远离你身边的那个人。……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们啊，小朋友，就好像我们是坏人一样，明明我还这么温柔的提醒你。”
江户川柯南怒气冲冲：“像你们这种不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随随便便就能杀人的家伙，本来就是坏人啊！”
“哎呀，果然还是没法跟普通人交流啊，”
御三家的人耸了耸肩，他的视线重新移到绫辻行人身上，然后又移到了绫辻行人身旁的虚空上，脸上浮现出忌惮的神色，“根据咒术法则，被诅咒污染以及与诅咒勾结的咒术师必须要被清除，如果抱着放任的心态不管不顾的话，只会给这个社会更大的灾难。
不要狡辩说你和咒灵没有关系哦，绫辻君，你身后的那只特级咒灵可是做不得假的。”
他往后拉开一步，压低身体，和其他人一起摆出攻击的姿势。
“绫辻行人，”他义正言辞的宣判道，“现在我们以咒术法则第九条，判处你死刑，如果有什么遗言，就留着下辈子再说吧。”
特、特级咒灵？
江户川柯南下意识的向绫辻行人身后看去，然而他只能透过绫辻行人看到窗外的夜景，除此之外就只能隐约感觉到空气里那股阴凉的气息。
那只特级居然一直跟着他们吗？江户川柯南有点茫然的想。
在江户川柯南看不到的世界里，穿着褴褛和服的老人双手抱着胸，幸灾乐祸似的凑到绫辻行人身旁。
“这下可就难办了，”京极夏彦笑眯眯的说道，“对方可是御三家的精英，绫辻君打算怎么解决？就算求救恐怕也来不及了。”
绫辻行人：“……”
绫辻行人没有理他。
“怎么办呢，这种局面可不妙啊，”
京极夏彦没有放弃，他在绫辻行人面前飘来飘去，努力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他诱惑着绫辻行人，“想放弃了吗？绫辻君？要不要试着向我求救？虽然老夫也不擅长战斗，不过如果是绫辻君的请求，我无论如何也会完成，而且再怎么说老夫也是特级呢，怎么样？向我求救吧？”
“闭嘴，”
绫辻行人冷笑了一声，“只是这种局面而已，京极，你以为我没有预料到吗？”他不着痕迹的拎起柯南的后衣领，提醒似的叫了一声，“柯南。”
江户川柯南捏着手上的麻醉针：“绫辻先生，我准备好了！”
“是吗，”绫辻行人沉着道，“那就好，快跑！”
“好！……哎哎哎？！”
江户川柯南干脆的应声，然后下一秒，没等他反应过来意识到什么不对，脖子处就传来了无法抵抗的巨大力道，柯南差点被呛到，还没缓过神，小学生娇小的身体就瞬间腾空。
绫辻行人动作灵巧，即便手上拎着一个人也不影响他的动作，脚尖蹬在窗户栏上一个借力，空余的手抓住公寓外墙的凸起用力一撑，身体顺势往上荡，另一只手在空中画了条优美的弧线，江户川柯南就循着弧线的幅度被扔进了上一层楼的窗户。
江户川柯南人都懵了，也不知道是被绫辻行人摔懵的，还是被绫辻行人的举动整懵的：“不、不打吗？”
“同时对上六个战斗型的咒术师，没有胜算。”
绫辻行人紧随其后轻巧落地，他左右望了一圈，似乎是在判断什么，几瞬后，他果断道，“去天台！”
江户川柯南：“……”
见多了侦探社动不动就一对多武力压制的场面，现在这种情况居然让他觉得有点不习惯。
这些念头只在柯南的脑海里停留了一瞬间，时间太紧急，他没空想东想西，紧跟着绫辻行人的脚步来到了天台。
江户川柯南急迫道：“绫辻先生，得赶快找个地方藏起来！”
“没用的，我是咒术师，他们只需要根据我留下的残秽就能找到我，”绫辻行人冷静的说道，他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把江户川柯南拎起来塞进了一堆废墟里，“你藏在这里，普通人基本不会留下残秽，他们不会把心思放在你身上。”
江户川柯南：“……！不行，这样你不就更危险了吗！绫辻先生——”
绫辻行人冷漠：“带着一个小孩子只会更麻烦，待在这里等着。”
把柯南藏好后，绫辻行人毫不犹豫的撑着天台的矮墙跳到了另一栋楼，才刚过几秒，那六个咒术师就从出现在了天台上。
“呜哇，真不愧是侦探社，”
其中一个人嘲讽道，他的语气显得十分悠哉，“连逃跑也很厉害啊。”
“少说废话，”
另一个人很明显不赞同，“赶快杀了他，避免夜长梦多。”
“呿，这么着急，很怕他的术式对你起效吗？”
最开始说话的人追击的动作没停，但是嘴上依然在嘲讽，“看样子你们加茂家也不像你们之前说的那样有恃无恐嘛，既然如此，还不再努力一点，磨磨蹭蹭的。”
“禅院家，我们只是暂时合作，别把我们加茂家的人当成你们的下属，”另一个人眼神冷厉，他克制的深吸了口气，“等杀了他再跟你算账。”
江户川柯南看着远去的六个人，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咒术界……真是一群糟糕的家伙。
必须得做点什么！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看着他们杀掉绫辻先生！
江户川柯南摸了摸鞋子：“以咒术师的反应能力，恐怕时间只够用一次，必须要找准机会……等等。”
小学生侦探突然想起了什么：“刚刚绫辻先生，是不是让我待在这里等？他让我等什么？”
无数可能性涌入脑海，然后江户川柯南忽然眼前一亮，与此同时，几十米外的天空，忽然传来了嗡隆隆旋桨运作的声音。
那六个人也注意到了这动静，他们刚刚抬起头，靠近这栋公寓的直升机里就忽然传出了□□的声音。
他们神色一变，原本组织好的队形因为子弹而被打乱，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破空声呼啸而至。
黑白的足球划出弧线，将他们砸到在地。
“绫辻先生！”
另一边大楼，江户川柯南眼睛亮晶晶的打着招呼，“你没事吧！”
绫辻行人：“……小瞧你了，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