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一声唉，孟凡的脾气就控制不住了。
“呔！”
孟凡大喝一声，一拳砸在身前的桌子上，隐隐间竟然有几分狮子吼的风范：“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唐威扁扁嘴，道：“既然你非要我说，那我也只好说了，反正丢人的又不是我。”
火候已经到了，再刺激下去恐怕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这刻本……嗯，北宋刻本《大学章句集注》……”
在场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唐威到底能说出什么花来。
“其实是真品。”
“不可能！”
第一个有反应的便是孟凡，老头子死死瞪着唐威，声音凛冽：“为了所谓的打赌竟敢信口开河，该死，该死！”
“我信口开河？”唐威斜眼瞧着孟凡，讥讽道：“刚说了一句就急眼？老孟，你可是大师，要有大师的风范！”
说罢，不等孟凡再开口，便声色俱厉地喝道：“我且问你，线装书是何时出现的？”
被唐威猛地这么一喝，孟凡有点懵，下意识道：“宋代。”旋即面色赤红，眼里更是冒出了火。
“回答正确，不得分！”唐威才不管那么多，他打了个响指，然后道：“线装书，自宋代才出现，原因很简单，卷轴书读起来太不方便了，所以自宋开始，一叶为一版，一叶为一篇，分刻分印，然后再装订成本。”
“跑偏了，说正题！”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嚷道：“你说是真品，你倒是拿出来证据啊，扯什么线装书。”
“所以你是外行啊。”唐威撇撇嘴，道：“正因为线装书自宋代始，所以伪作宋版线装书，极其的困难，刻版、排印以及购备纸张都需要极大的资本，普通的商人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实力。”
“没错，”有人跟着点头，道：“在活字印刷术发明之前，一叶刻版就耗费巨大，若再出现错字，那一叶便就废掉了。”
但又有人道：“孟大师说的那刻本是元刻本仿宋，都元代了，肯定有活字印刷啊，成本哪还能那么高。”
“这个……”之前说话那人一时间也没了词。
“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唐威却摆摆手，道：“你看这刻本上的字，明显不是普通的工匠能描摹出来的，所以这刻本必是出自擅长书法之人。”
孟凡脸色一沉。
“你这样东拉西扯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还听不懂？好吧好吧，那我就细细的给你们解释一番。”
“宋刻本，版心的下方都会有刻字工人的姓名和每版的字数，刻版完成后还要再进行校对，经校勘人签名之后才能印刷，这么做主要是为了区分责任。”
见唐威还是没说到正题，孟凡的耐心消磨的都要差不多了。
“别急，马上就到正题。”唐威轻轻一笑，接着说下去：“第一，伪作为何？”
唐威并不是要等人回答，他直接道：“自然是为利！商人重利，由于伪作成本极高，所以有那种实力的商人做出的伪作必然十分精美，唯有如此才能做到以假乱真，那么像什么装订阔一线，用纸不够坚韧这种低级的错误，他们会犯么？”
“好吧，这种主观推测你们可以不承认，”唐威摊开手，道：“那么，我有几个问题要向咱们的孟大师请教。”
孟凡心里一惊，眉头随即皱了起来，唐威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他飞快的回想了一番，自认没有什么差错，便轻轻点了点头，骄矜道：“说。”
“这刻本，用的可是北宋时期的麻纸？”
孟凡眉毛微扬，淡淡道：“是。”
“刻本中可有错字？”
“无。”
“可有避圣讳？”
孟凡眉头扬的更高，他当然知道这一点，宋刻本在印书时都会避开圣讳，凡是涉及到的字都会缺一笔。
“有。”
“开卷可有书香？”
“有。”
“书写是否出自名手？”
听到这个问题，孟凡略微有些卡壳，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是。”
这刻本虽然字体略显僵硬，但孟凡不能昧着良心说这是出自匠人之手。
“这些特点是否符合北宋刻本的特征？”
孟凡一怔，随即道：“虽然符合，但确有瑕疵……”
唐威毫不留情地打断孟凡：“谁规定的有瑕疵就是赝品？用的纸是北宋的纸，墨是北宋时期的墨，工匠印章无误，校勘人签名无差，整本刻印规格、字体无错，只因纸质不够好，字体有点儿僵就认定这是赝品，孟大师，你也太孟浪了。”
孟凡急的额头上直冒汗，明明……明明感觉唐威这家伙是在狡辩，可就是找不出来哪里不对，好憋屈！
“这么说……也不太对吧？”有人怯怯地道。
“嗯？”
唐威一眼扫过去，看到的正是之前提问为什么孟凡只是说北宋刻本有哪些特点却不直指到底为什么是赝品的那个人。
“足下有何高见？”唐威问道。
“呃……”
见视线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人有点紧张，但好在说话还算利索，他咽了口唾沫，然后道：“若按……您的说法，假设我找到了北宋年间的纸，又有北宋年间出产的墨，也有了工匠和校勘人的印章和北宋年间的刻版，都是真品哈，那我用这些东西刻印一遍，那刻本算是真品吗？”
嘿！这个问题……提的妙啊。
唐威扭头瞧向孟凡：“老孟，你怎么看？”
孟凡被问的一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其他人也纷纷讨论起来，是啊，若所用的都是真品，那么现在刻印下来，到底算不算真品？
“当然是真品啊，还纠结个屁啊！”唐威一锤定音。
诶？为毛？
“你们脑子是秀逗了吗？”唐威一指头划过所有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既然刻版是真的，那是不是宋朝人刻的？”
所有人齐刷刷点头。
“北宋的纸，北宋的墨，是不是真的？”
所有人再次齐刷刷点头。
“工匠的印章和校勘人的印章，是不是真的？”
所有人第三次齐刷刷点头。
“那尼玛还纠结个毛线，所有东西都是人家宋朝的，凭什么你一个现代人用着人家宋朝人的东西，成品就是你现代人的了？你脸大？我特喵的最多付你个手工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