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院长看着院门口堵的水泄不通的人群,气的心脏病差点儿发作。指挥保,"快去,把人给疏散开,"待会儿救护车进不来,耽误病人治疗,这些人全的去局子蹲着。"
保安队长特别为难,"院长,道理我们都懂。可这丁主任辞职的消息一传出来,所有病人都沸腾了。谁不是冲着他名气,从国内外赶回来的。扑了一场空,您看这..."
院长眉头皱的死紧,点点头,"丁寻要离职。我比这些疼更心疼。"
抹了一把脸,挥挥手。
医院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也是被患者逼得没办法。这一天,给丁寻安排了四场手术,从在上六点,预计到晚上十一点。
丁寻这一天,思想高度集中。实在累了就吃点东西喝了红牛顶着,运动饮料也喝了好几瓶。
反正,他今天要绝对清醒。
最怕,病人术后死亡的状况再次出现。
虽然,那束一场谋杀,也恢复了他的名誉。但只有医生才能明白,那种无奈和惋惜。
最后一针缝合完成,剩下的皮层缝合,由其他医生完成。丁寻一直盯着完成最后一针。
线头打结,丁寻也顶不住,瘫坐在墙边。
"丁主任,主任。"
丁寻疲倦的歪头看着一群青年医生笑了,"别再叫我主任了,今天之后,这个医院属于你们年轻的一代。"
几个小医生面面相觑,七嘴八舌,"主任你就比我们大几岁,也是青年医生。"
"主任,不走行不行,您是咱们科室的金字招牌,大家都冲着您的名气来咱们医院,不管天南海北有多远。"
丁寻笑着摆摆手,让他们扶着站起来,最后一眼看了下手术室,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大家不舍的看着丁寻拒绝相送,一个人默默走出医院。
一路上,丁寻的右手在剧烈颤抖,疼的他咬着牙,不停地安慰自己,快到了,快到家了。
但回家的路,就像没有尽头一样,长的要命。
终于,停在一家面馆前面,看着老板娘和老板,拖着疲倦的身体正在收板凳关门。
他烦躁的摸出烟盒,右手哆嗦着,就是没法往外拿烟。
最爱的职业,被右手葬送了。
最爱的人,悄无声息跑了。
丁寻红着眼睛,喷着烟气,笑的肚子痉挛。
没了,什么都没了。
烟抽完,表针指向凌晨一点半。
手机响了,突兀的声音在车厢内拼命的响起。他今天用眼过度,眼睛干涩,看什么都是重影。
摸索半天,在车座下面,找到手机。
"喂,哪位。"
那边儿的声音,特别急促。
"丁总,您睡了没有。"
丁寻打开车窗,让冷风进来,才稍微清醒了一下。
"没。你说。"
秘书才舒口气,继续说道,"您手里那些地皮,有人私盖酒店,已经警告过他们,但是都不听。也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说这些地皮没主人,谁占了就是谁的。"
丁寻面无表情点点头,"盖酒店的人是谁?"
秘书支吾了一会儿,才说出来,"是京城高权,王老的孙子,那小子在京城地界上,就是个混不吝。丁总,您想个办法,我出面,替您把地给抢回来。"
面馆的灯,啪叽一声关了。路灯昏暗,橘黄影子显得可怜。
丁寻的眼睛,就像黑夜里的夜明珠,明亮,犀利,夺人心魂的震慑。
"我亲自来会会他,你就别趟进这趟浑水里了。没别的事情的话,早点休息吧。"
车子打着火,刚要起步,就听秘书小声的说到,"丁总,我派人打听。谁是,在机场见着安晴了。"
丁寻下意识迅速熄了火,四周变的安静。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然后呢,人拦下来没有?"
"没有。人已经出国了,我废了很大的力气,都没查到她的那趟航班。也有可能是怕追踪,又改了班次吧。"
冷风裹着雪花往车子里钻,沸沸扬扬,就跟洒下来一样。
丁寻手指上的雪被融化之后,轻轻的颤了颤。
睫毛也一直在抖动,眼圈越来越红。
"丁总,丁总你没事儿吧?"
"丁总,我..."
丁寻闭了闭眼睛,"你早点休息吧。"
挂掉电话,丁寻大口呼吸。胸口就跟被人指关节压住一样,疼的只有出气,吸不进半点空气进去。
疼,我疼。
安晴...
他现在有多疼,想必当年的安晴就有多痛苦。一个长相漂亮的女孩儿,没有爸妈,在这个无利不起早的社会,简直步步为营。生怕别人对她有企图,生怕明天就迈进别人挖的坑里。
生病的时候,想家的时候,吃不上饭的时候,安晴,她...
她得多想妈妈啊。
眼泪应景的掉下来,丁寻双手狠狠砸着方向盘,脑袋也狠狠地磕上。
他想安晴,特别想。
钱他不要,公司也不要。工作也可以不要,只要安晴这个报复,能平息她的怒火,只要能回来。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就是不能,不能没有安晴。
第一面,早就融入骨血的女孩。这么多年,在他心尖上来回跳动。
不管再难再累,对人生有多绝望,只要想想安晴,眼前肯定是晴空万里,斗气十足。
可,她走了。
兴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回到家,门推开那一刻。暖气热的扑面而来,所有的毛孔都舒张着,舒服的要了命。
只有玄关的灯开车,落地窗前,漂亮的烟花在无声的绽放。
月光倾泻下来,洒在地毯上。
"安晴?安晴..."
空荡荡的房间,回音绕一圈。
丁寻手扶在门框上,安静的看着远处的繁华,感觉暖气再燥,都暖不到心里去。
摸索着在酒柜里,掏出几瓶酒,放在茶几上。
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去,夜间新闻记者正在机械音的播报着丁寻离职的消息。
手机也被各种朋友求证的要打爆了。
索性关机,扔沙发缝里。
丁寻手搭在小腹,右手握着酒瓶直哆嗦。他是医生,难道还不知道,这手没复健到最佳程度,过度使用,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但他不想要那些理智,就像任性一次。糟蹋自己,让安晴心疼。
安晴是个脸季忱那样的人渣都舍不得伤害的人,这次为了亡夫亡母报仇后,安晴是不是就能原谅他们丁家人。
是不是,也能看到没有她,丁寻痛不欲生的份儿上,重新接纳他。
能不能...
回来,好不好。
黎明的曙光照进房间,门板快被外面的人给拍碎了。
丁寻头疼欲裂,眯着眼睛看了下阳光,赶紧闭眼。口干舌燥,脑仁儿巨疼。
敲门声没有消失,反倒是有种不开门,直接掀门板的意思。
丁寻四肢麻木,动弹不了。稍微一张嘴,就想吐。胃里翻江倒海。
后来,在迷迷糊糊中,自己被人给腾空抬了起来。
再就是刺眼的灯光。
这么多年,丁寻很少被人按在病床上,强行洗胃。
院长站在他床头前,心疼的破口大骂,"兔崽子,怎么不喝死你算了。要不是新闻出来,说你们家钱让人卷跑了,我还真不知道你跟安晴..."
提到安晴,丁寻的脸色更加难看。
院长无奈的垂下手,叹口气。
他这徒弟,他比谁都了解。清高,洁身自好,偏执的要命。昨天要不是值班的时候看了新闻,知道安晴跑了,警察到处在追查她,他都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还真为了那女人,把工作給辞了。"
丁寻瘫软在床上,举起右手,"不为了别人,这手,也废了。精细的手术,再也做不了了。"
院长惋惜,"值得吗丁寻。"
丁寻苦笑,"我从没会后悔过,包括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