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十九与张玄茹二人刚下了出租车后，张十九顺手给那个出租车丢了一个朱红色的赦字。
从出租车里传来了司机的惨叫声，他凄厉的喊着：“你说过，你会放过我的！”
张十九头也不回淡淡的说道：“那也只是我说过的。”
巨大朱红色赦字从天而降，如同一个巨大的印玺下扣，一个赦字就这么慢慢的，满满的压了下来。它压在出租车上，里面司机的惨叫声更加凄厉。
没过了多久。
那个出租车和里面的司机被红色赦字，活活地碾成齑粉。
楚柒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更没有阻止，待张十九处理完那个出租车司机之后，他也是说了句：“你这样似乎不太好，答应了人家的事，还是要做到。”
上一次见张十九似乎还是在风鳞镇的秘境时，那个时候的张十九，脸上的表情也没有现在这么僵硬。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十万大山之中，那些隐遁于天道之下，过着如朽木一样生活的大巫。
那是对茫茫岁月失去了希望的神色。
张十九同样注视着楚柒，自己当年见他时，他还是那个忧心道门天宗与人宗纷争那个忧国忧民的天宗第一弟子，那时他还有像现在这样打着伞，拿着剑。
也怪他张十九自己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答应过很多人，也有很多事没有做到。也不差，这一件。但是想到头来，我也没有想到你是巫门的人。”
“但我也是天宗的人。”
“但你还是选择将自己的身份暴露。”
“时间宝贵，我没时间做无间道了。”说道这里楚柒无声的、自嘲的一笑。
“自己选得怎么说也要走完。“张十九点了一根烟，完全没有理会后面张玄茹要杀人的目光。
在烟雾缭绕中，张十九开口道：“茹茹，去拦着你胖子哥，别让他过来打扰我和楚师兄的叙旧。”
张玄茹狠狠地瞪了张十九一眼，然后朝霍亮家走去，他估计胖子就在那里。至于拦不拦的住，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当这里只剩下张、楚二人之后。世界静默着，二人也静默着。
楚柒率先打破了这沉默，他说道：“这就无话可说了，我一直以为，当我们再见之时，必要打个天翻地覆。我那师弟花了那么大代价，要助你杀我，你怎么说也得对得起他吧。”
张十九又点了一根烟，不紧不慢地说道 ：“在小说里，一般大人物们动手之前，总要说些什么。我觉得我们说得还不够。”
“那就聊聊那个鬼司机，人家做厉鬼多年，谋人害命，碍着你什么事了。你一个赦字印就把人家打得魂飞魄散，合适吗？人间无厉鬼，还要这天师做什么。”
张十九将烟头拧灭，缓缓说道：“二十年死了一个出租车司机，他死后变成厉鬼，专在夜里荒郊野外的地方，去拉一些回不了家的乘客。二十多年了，没几次失手的。这次碰见我了，也算他倒霉吧。”
楚柒一脸的失望，他还以为张十九会讲出多么惊悚的怪谈。不过想来也对，一般的厉鬼见到他们，就像是见到厉鬼一般。
人怕鬼、鬼怕道士，谁害谁真不一定。
至于查案、洗冤屈、超度厉鬼，那都是老黄历了。
张十九办事，从来都是我开口，你给我面子收手。不然，直接丢你赦字印。有怨？关我什么事，我自己的冤屈，找谁申述？
楚柒挪开伞，肩上落了一片雪。
“该动手了，但是动手之前，我想和你喝一杯。因为这恐怕是你人生最后的一杯酒。”
张十九活动了活动筋骨，露齿一笑。算不上好看，倒是有几分疯狂。
“没事，杀了你。胖子那里的酒还是热的。不急，我的人生、我的酒，还多得事。”
张十九说完，一掌平推而出。
惊雷，充斥了整个世界。又是他的神符雷阵，之前之所以和楚柒说那么多话，就是为了争取一个自己用心念在四周布下雷阵的时间。对待想楚柒这样的家伙，出手就必须一击击杀。
瓮……瓮……瓮！
锃！
一声清鸣！在惊雷笼罩于这四野之中，楚柒身边传来一声剑鸣。
金紫色的长剑自行脱鞘而出，在楚柒身旁陡然一横，化作一道金紫色的剑光，卷叶裂风而去，无声凛冽的穿梭于惊雷之中，凶猛地为楚柒挡下每一道惊雷。
……
……
当紫冥剑自楚柒身边鞘中飞出，化为流光而去，只见张十九那边，有一道道隐约可见剑身的影子，呼啸撕风而来！
那一抹抹如梭如电的浅色影子，前一刻还在漫天咆哮的惊雷之前，后一瞬便来到了离楚柒身形不远的地方，最开始的低沉嗡鸣在眨眼不及的时间段内变成风雷般的咆哮。
这一道道剑影速度奇快，所携的威势直接震碎周遭数尺范围内的所有行道树的树叶，将整洁的马路犁出一道道如伤疤般的剑痕。
如丝如絮的碎叶、狂吼咆哮的惊雷，在那一道道剑影后拖成一道笔直的线条，线的尽头，正撑着伞的楚柒。
“天宗的道剑，你也懂不少呀。”看着逼近的剑影，楚柒微微的戏谑一笑。
那些高速穿梭的剑影掠至离楚柒还有几厘米时，眼看着要楚柒要被那一把把凌厉的飞剑洞察，却陡然间在半空做了一个诡异的停顿，然后侧向一绕，纷纷插在地上。
惊雷也停了下来。
楚柒破了张十九以雷阵为幌子，飞剑为主的杀招。
“到底是楚师兄，到底是伤了道尊的人。”这一招被破后，张十九嘴角挂血，一脸的笑意。说完他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修行之人在俗人想像中最为玄妙神秘，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看似神奇的灵识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在杀伤敌人的同时，也会对修行之人自己的精神大脑甚至肉身造成极大损害。
张十九每次调动这个自己全身灵识去动用这个神符雷阵，对张十九自己都是一种莫大的负担，更别说同时催动飞剑了。
楚柒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伤他，是打得他半死。”他义正言辞的纠正道。
张十九老人皱眉看着他，说道：“你TM逗我吗？你能把道尊……可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被道尊废了修为、击碎了腑脏，要不是抢救及时，你估计已经是死人了。”
楚柒看着张十九说道：“他如果不是个空架子，那他为什么不在龙门那里直接杀了你。不要以为这个老东西是什么慈眉善目的好人。”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或者说如他楚柒所预料的那般发生了。
漫天落叶在那些行道树旁快速舞动，张十九被血打湿的衣服忽然急剧膨胀，数道血流从他的五官里喷涌而出，仿佛有股恐怖的无形力量正从那些落叶间，从天地间向他的身体内灌注进去，将他所有的力量混着鲜血逼了出来！
“聚灵。”
看到这一幕，楚柒勃然变色，看着张十九愤怒呵斥道：“你居然用妖族手段？你……你身为道门居然敢欺师灭祖！”
这场战斗凶险惨烈至极，然而自始至终楚柒都不曾动容，在他看来既然敌我阵营已存，那么无论胜负生死都是寻常之事，并不涉及所谓道德正义，可当他发现张十九动用了妖族的自毁手段，终于第一次忍不住动了怒！
但是张十九不是这么认为，他看重荣誉，但坚持认为荣耀即吾命是废话，并不认为世界上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即便有也不会是荣耀。
“若为正道，何惧用妖魔手段。”张十九书生缓缓抬起右臂，指向楚柒，淡然说道：“若这是沉沦，那便让我沉沦。”
话音落处，他右手食指根部骤然多出一道深刻的血痕，隐现白骨，只听得他一声闷哼，食指扯离手掌，陡然加速，变成一道血影呼啸喷出，直刺楚柒的面门！
通过灵识纳天地元气于体内，不惜暴体崩坏，把自己的肉身修成本命飞剑，凝毕生功力于一击，正是最典型的妖族不死不活的战法！
血色飞剑，直扑楚柒面门。
楚柒催动全身灵识，架起伞。但是还是没有挡住这剑，这飞剑破伞而入，刺中了他的胸口。
飞剑入肉三分，鲜血初现。
楚柒依然没有理会，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脸上的细微血珠流淌成小溪，在紧皱的眉头处写出一个愁苦的川字。
剑锋入体很痛，但不会死，所以那又如何？
但张十九动用的 又不是一把飞剑。
以血剑为牵引，引活他身边坠落的飞剑，一招发起，从来不是要以一招制敌。
一个局被破，那就接着下一个局。张十九断指处血流如注，他脸上露出一副释怀的神色，他尽力了。
他尽力去杀楚柒了，他也伤到了楚柒，但能不能杀掉楚柒，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已经做到自己能做到得最好了，但是楚柒这个人。
是真的强大。
剑刺碎了他的伞、剑刺破了他的皮肤。
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张十九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