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羽看着红眼兔子一般的纪戎，又好气又好笑。
她这幅样子，看起来的确是蠢蠢的。但是那带着泪光的眼睛，却让他只想狠狠地把她抱在怀中。
只可惜，这里人太多了。
“笨。”陆修羽低声道，把纪戎拉到一边。“哭什么？”
纪戎抽了抽鼻子：“我那个笨蛋弟弟……竟然敢对皇上不敬，呜呜呜真是太过分了！都是微臣管教不严呜呜呜呜！”
陆修羽失笑：“就这事儿？”
纪戎迷茫地抬起头：“蛤？”
皇上看起来，怎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刚才纪征凶险的招数，若是皇上没有反应过来，此刻的后果，让人不堪设想。
就算是她这个当姐姐的看来，纪征都应该重罚。
陆修羽转过头，看了看被太医们团团围住的纪征。
“加试之前，是朕让他全力以赴，不得藏私。事实证明，纪征的确依朕所言，勇猛精进。此举，堪称忠勇。”
纪戎呆住了：“可是……”
“战场之上，只有对手，没有君臣。”陆修羽回首道。“纪征不畏权威，敢拼敢闯，正是一棵猛将的好苗子。纪爱卿，你养了个好弟弟。”
纪戎瘪了瘪嘴，不再说话。
她悄悄扯过皇上受伤的手。
“微臣惶恐。”纪戎闷闷地说。“微臣见识短浅，不明白皇上的用意。但是微臣起码知道如何疗伤。皇上，请您稍坐片刻，让微臣替您止血。”
陆修羽定定地看着纪戎，眼神不可思议地柔和下来。
一时间，仿佛血气四溢的沙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柳絮点水，山月朗照。
“纪爱卿。”陆修羽的声调低沉了下来。
纪戎抬起头：“皇上？”
“朕会照顾好纪征。你的弟弟，朕会视作自己的弟弟看待。”陆修羽道。“朕知道你放心不下纪征，日后便都交给朕吧。”
纪戎低下头：“皇上，微臣兄弟何德何能……”
“朕想对你好一些。”陆修羽道。
纪戎垂着头，手上忙着止血，许久没有说话。
“……皇上，微臣只是不想看到您受伤。为了照顾纪征，您却将自己弄成这样，这让微臣如何过意得去。”良久，纪戎轻轻叹了口气。
陆修羽看着纪戎，却笑了起来：“朕想让你过意不去。这样，想必纪爱卿就不会轻易忘记朕了。”
纪戎涨红了脸，瞪了陆修羽一眼：“皇上，这里是公共场合！”
“更是朕的皇宫。”陆修羽挑眉。
老刘的身影，此刻正在不远处徘徊。
陆修羽看见了他，伸手将老刘召来。
“皇上，梁太师与陈李两位副主考大人先行告退了。武科的张榜和旨意，还需要他们马上拟定。”
陆修羽点头：“无妨，让他们去。”
老刘担心地看了一眼陆修羽的伤手：“皇上，您这伤势……”
陆修羽示意纪戎。
“皇上的伤口并无大碍。”纪戎道。“毕竟有皮手甲护着，伤口不算很深。刚才微臣已经替皇上止了血。晚间还请刘公公为皇上再换一次药。”
老刘点头：“小纪太医请放心。”
说话间，太医们团团围住的区域，微微骚动起来。
“武状元，您还不能走啊！”
“就是！武状元，您现在站都站不稳，不如先躺一下。”
纪征的声音传来：“各位大人，在下并无大碍，请你们让开。”
于是太医们向两边分开。
纪征脸色苍白，从人群中央慢慢走出。
他步履不稳，一步步挪动着脚步，显得有些吃力。
纪戎见状，连忙走过去搀扶。
纪征冷冷地看了纪戎一眼，轻轻挥开了纪戎的手。
他走到陆修羽面前。
“皇上，”纪征站在原地，微微有些气喘。
人群中的老刘瞪大眼睛，死死盯住纪征。
“草民并未赢过皇上。武状元一职，微臣受之有愧。”纪征低声道。每一个字，都透出沉重。
刚才皇上那一记重击，让他到现在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陆修羽淡淡回答：“就算你输给了朕，也赢过了所有考生。如此一来，你还是武状元。又有什么受之有愧的地方呢？”
纪征紧紧抿住嘴唇。
陆修羽转身，示意老刘：“朕方才说过，若你能伤了朕，便重重有赏。刘淳，把东西拿出来吧。”
老刘恍然惊醒，从袖中拿出一些纸张。
“武状元，这是皇上的赏赐，还请您过目。”老刘双手奉上纸张。
“青龙北大街有座府邸，是前任户部尚书胡殷实的府邸。自从查抄之后，便一直处于无主状态。”陆修羽道。“宅子幽静宽敞，是个好去处。朕前些天命人收拾了，现在将这地契交予你。”
“恭喜武状元，这可是皇上御赐的府邸。”老刘轻声对纪征道。“此等殊荣，还不赶快谢恩？”
纪征定定地站在原地，仿佛没有反应过来。
纪戎见状，赶忙走到弟弟身边：“阿征！快向皇上谢恩吧。”
纪征只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不已。无意识中，他已经跪在了地上。
“谢皇上……隆恩。”纪征嗓音嘶哑，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