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面她无法接受,无法面对,上一次她逃避了,这一次也想逃避,却逃无可逃。

因为,她正好站在公路的那一边,而且还在汽车声里回过头,和开车的顾少奇对了个正着。

大开的车窗里,还是记忆深处那一张伴随了她所有的童年和青春,宛若缱倦秋风的俊颜。

他一点也没有变,又仿佛变了不少,让宁思缘使劲的想要从他无可挑剔的五官,寻找出些什么。

浅棕色蓬松柔软的短发,习惯性勾起的唇角,芝兰玉树般雅致清隽的男人,却仿佛透着秋日下枯叶离枝时飘落的唯美绚烂。

宁思缘心口越缩越紧,心跳越来越慢,像是被男人眼里的震惊和欣喜给锁定了一般,全身僵硬的一动也不动,还是手臂上倏然收紧的力道惊醒了她。

法拉利的车轮摩擦过地面,发出尖锐的刺耳刹车声,宁思缘使劲挣着自己的手臂,慌乱的低声恳求:“放开我,求你……”

即使面临生死威胁也不愿屈服的女孩儿,竟然因为害怕见一个人而说“求”这个字,盛权宗瞬间沉了脸,冷锐的眸光冰刃一般锋利。

宁思缘脊背发寒,正要再挣扎,却被男人重重丢开,车窗“唰”的合上,男人完美杰作的冷峻容颜彻底消失。

宁思缘这才想起抱着的西装外套还没给他,但法拉利已经健步如飞的下来一道修长的身影,宁思缘兔子般的拔腿就跑。

“思缘!”顾少奇临近一米九的高个大男人,人高腿长的,可冲进十里香就不见了宁思缘。

不大的前厅里,老板娘一条大象腿搭在收银台上,拿着指甲钳“咔擦咔擦”的剪着脚趾甲。

“哟,这不是和盛先生一起的那位顾先生么?顾先生又想吃点什么?菜单在桌上,随便点!”

老板娘叫嚷得很热情,剪指甲的动作却没有停歇,顾少奇瞥了眼她脚下的收银台,问:“老板娘,我找个人。”

顾少奇直接掏出钱包,取出几张火红人民币搁到餐桌上,老板娘的黄豆眼瞬间就睁大冒光了。

顾少奇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磁性的声音缓慢下来润如水声:“刚才进来的女孩儿在哪里?”

老板娘嗜钱如命,藏身在收银台下,被老板娘的脚熏得透不过气的宁思缘心跳都停止了。

她扯了扯老板娘的裤子,老板娘却看了不看她一眼,道:“什么女孩儿?这里除了我这个大妈,就只有厨房里的老伴,不信你去看。”

宁思缘没想到老板娘竟然会帮她,感激的情绪正要冒出来,却在顾少奇又拿出几张钞票出来之后终结了。

“冉……”

老板娘张口就叫宁思缘,可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了下来,弄得宁思缘紧张得心跳七上八下的。

老板娘“呵呵”的干笑了两声,终于把大象腿从收银台拿了回去,离开了收银台去餐桌拿钱。

失去强大肉盾掩护的宁思缘吓得缩起来,真恨不得能挖出一条地道,或者来个七星连珠将她穿越。

男人的脚步声缓缓走过来,一步一步的,宁思缘抠紧了掌心的嫩肉,又将手指塞到嘴里咬着。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除去三年前你的不告而别,我以为,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

男人的声音近在咫尺,隔着收银台从头顶落下,宁思缘全身僵了僵,慢慢将脑袋埋在了膝盖里。

并不寂静的前厅里,伴随着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声音,男人语气很轻很浅,却字字清晰。

“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你知道么?你的伤亦是我的痛,那件事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朋友。”

“你如今逃避我,不想见到我,也是我应该得到的惩罚,你弃我而去是对的,只是思缘,以后没有了我,你也要幸福,替我幸福。”

不,不是她弃他,是她无颜再面对他!宁思缘在收银台下面拼命摇着头,眼眶逐渐酸涩膨胀。

随着男人话音落下,男人的脚步声也从耳边缓缓的离开,一步一步的,越走越远。

宁思缘再也忍不住冒出去,推开碍事的老板娘,冲着模糊视线里挺拔修长的男人背影跑过去。

“三哥!”宁思缘叫出记忆深处根深蒂固的两个字,柔弱纤细的双臂紧紧抱住停在门边的男人。

熟悉的纯粹淡雅气息萦绕鼻尖,独特的洗衣液味道,是他习惯的牌子,也是她的钟爱。

三年日积月累的思念,潮水一般将她湮没,宁思缘全身发颤,从双唇倾泻的声音更是脆弱艰难。

“三哥,你说过的,我的幸福就是你,你不要我了,那我永远也无法幸福……”

“思缘。”男人垂眸勾唇,缓缓握住腰间白皙纤细的小手,轻轻摩擦,俊美雅致的男人,浅笑起来像是阴沉秋季里苏醒的一缕艳阳。

男人慢慢的转过身去,琥珀色眸子专注而深情的凝视着她:“思缘,我的女孩儿,你瘦了。”

几个字,感性的宁思缘扎到了男人怀里,雾蒙蒙的双眸终于凝结了露珠,一闭眼就滑落了下来。

年轻的男女在简陋破旧的餐馆门口亲密相拥,俊男美女,天造地设,羡煞路人。

这样的场景惊得老板娘的双下巴都快掉了,阁楼上睡懒觉被吵醒的程铮,也差点摔下了楼梯。

汽车激烈的引擎声音倏然呼啸而去,门外停着的两辆黑色豪车,只剩下了后面的那一辆。

宁思缘猛地从顾少奇怀里抬起头来,泛着红丝的双眸还垂挂着泪珠,呆愣愣的看着那辆疾驰而去的豪车。

“思缘!思缘!是少奇吗?是少奇来了吗?”

宁青碧在熊铁的搀扶下,从停着的那辆豪车拄着拐杖下来,宁思缘这才回过神来,正要出去却被身后一只大手扯了过去。

“宁妹妹!你别看着个长得帅又有钱的男人就特么犯花痴!这顾少奇特么都订过婚了!”

程铮义愤填膺的指责宁思缘,将她拉到身后又冲顾少奇扬起拳头:“顾少奇!你特么别碰我妹妹!”

“程哥……”

宁思缘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担忧,无奈的正要开口解释,外面传来女孩儿咯咯的娇笑。

“思缘的哥哥才不是你呢!阿铮,少奇哥哥是思缘的才对,从前是,现在也是。”

唐蜜儿拧着银色小皮包,娇俏的小脸上满是明媚的笑容:“思缘,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

因为顾少奇落了证件在十里香的后院,独自开车回来取,没想到却误打误撞的撞上了宁思缘。

顾少奇让余钟改签了航班,盛权宗却带着梁遇白和盛昊,一刻不停的决然离开了五乡镇。

宁思缘抱着双膝坐在后院冰冷的青石台阶上,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盛昊被梁遇白抱走上车时,那眼巴巴泪汪汪的可怜小模样。

昨晚昊儿还抱着她哭哭啼啼说着害怕,喊着她暖羊羊,哄着他这么多天,他好不容易才接受她,走的时候却又生气的叫她红太狼。

宁思缘纠结了,暖羊羊和红太狼到底是什么鬼?搞得她现在真想看一看那部动画片……

“思缘!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道我和少奇哥哥听到你葬身火海时,有多难受吗?”

坐在身边的唐蜜儿靠着她的肩膀,也不嫌弃地上的潮湿和脏污,跟从前一般和她相依相伴。

时过境迁,唐蜜儿似乎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的活泼可爱,就像小时候主动找她交朋友的那一天。

宁思缘低着头看着自己廉价的板鞋,和边上女孩儿昂贵的十公分高跟鞋,就连鞋跟都镶嵌着象征华丽的碎钻。

宁思缘无声的笑了笑,垂着小脑袋没有接话,听唐蜜儿还在继续讲述,也安安静静的没有打断。

“思缘,你发现了么?少奇哥哥他真的廋了好多,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找你,吃不好睡不好的,却没想到你会在这儿,差那么一点我们又要错过了,幸好你和少奇哥哥情深缘深,连老天爷都不忍心再分开你们……”

唐蜜儿说了很多,说到动情处还难受得哽咽了起来,可一直没等到宁思缘回话,不由疑惑:“思缘?思缘?”

“……蜜儿。”宁思缘蓦地抬眸直视唐蜜儿,冷清的声音鬼魅一般,唐蜜儿吓得往后跌了下去。

“啊!思缘!你吓死我了!讨厌!你还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唐蜜儿被宁思缘及时的拉住,幸免了跌倒的危险,顾着小脸又羞又恼的跺着脚,随即又扑过去抱住宁思缘撒着娇。

宁思缘缓缓的勾起唇角,终于回抱住她,温温柔柔的笑:“蜜儿,你也还是这么爱哭鼻子。”

“还不是因为见到你太高兴,喜极而泣的!”唐蜜儿嗔道,从小包掏出小镜子和湿巾来,擦拭眼角被睫毛膏模糊的妆容。

“思缘,少奇哥哥都告诉你了吧?其实我们会订婚,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你也知道他在顾家的处境艰难,可即使海城所有的人都在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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