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一直不说话，只是低垂着着脸，长长的刘海落下来，挡住了他此刻的眼神。
顾宁璇看林沁不知所措，主动上前拉住人。把人都带到了最近的一家餐厅，她要了个私密性极好的包厢，几人点了点茶水点心，就这么安静地坐着。
一直到石玉缓了过来。
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语气抱歉：“不好意思，吓着你们了吧？”
“也还好。”顾宁璇语气轻松，给他把杯子里的冷茶水倒掉，换了一杯温热的。
其实她真的觉得还好，因为她在自己身上见过更恐怖的。以前每当午夜梦回，回到自己被掐死的那一刻，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不被梦魇吞噬，狰狞可怖的模样比石玉还要恐怖上几百倍。
石玉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宁姐你就是不一样。”
侧头看看身边一直拉着自己的林沁，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眼底的担忧。就算是他刚刚那副模样，林沁也没有松开拉住他的手。
“抱歉，让你担心了。”他低声道。
林沁摇摇头，语气轻柔：“你没事就好。”
石玉叹了口气。
顾宁璇转头，让谭苑出去找服务员点几样菜。谭苑知道她是有话要问石玉，所以点点头出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打搅。
“你和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顾宁璇没让石玉逃避，直言问了出来。
她不是八卦的人，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是刚刚石玉说的那个名字，却让她不得不在意。
听到她问，石玉和林沁也有些诧异。就连林沁，都小心翼翼地没打算追问这件事，假装忘了。
顾宁璇直视石玉的眼睛：“我认识文玉。”
石玉眼睛蓦地瞪大。
顾宁璇：“他是一个很好的医生，医术好道德高，我一直很景仰他。只是天妒英才，他，应该已经去世四年了吧？去年清明节的时候，我还去给他送过花，真的是很可惜的一个人。”
随着顾宁璇说出这话，石玉的眼眶渐渐泛红。
林沁担忧地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低低沉：“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他一个亲人。”
长兄如父，是文玉一把屎一把尿把他给带大的，这其中的感情自是不用说。
听到石玉的话，林沁的眼眶一下跟着红了，眼泪险险地就要掉下来。
石玉从来没跟她提起过自己的亲人，对于常人常说的父母之类的，更是闭口不谈。她之前察觉到，有意避开了这个话题，不曾想，事实竟是这样的，他唯一之当做亲人的哥哥，竟然也已经去世了。
得到这个答案，顾宁璇一阵沉默。
她甚至于没有勇气再继续问下去。
文玉是她当年的主治医生，正如她刚刚所说，那真的是很好的一个人。医术高超，国内外扬名，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是一个医德极高的医生，真正坐到了把救死扶伤当做己任。
当初他作为顾宁璇的主治医生，和顾宁璇一直关系很好，顾宁璇对他钦佩有加，也和其他斌任一样，对他心怀感激。
只是，之后她就被顾婷婷掐死了。
等到再次在宁萱的身体上醒来，她查阅了之前的新闻，才知道在她死后的当天晚上，文玉就因为车祸去世了。
这个结果对她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
她总感觉，文玉的死不简单，似乎是和自己有关联。甚至于，她心底深处，隐隐地觉得对方是被自己给连累的。
如今见到石玉，她心底泛出了无法言说的负罪感。
低着头，原本想要追问的话，顾宁璇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眼底泛出红意，她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此刻脆弱的模样。
但是石玉没有让她追问，自己把事情娓娓道来。
他一个承担这些太久了，现在有了一个出口，他已经无法独自忍住。
“当初哥哥发生车祸，肇事司机逃逸，到现在都没找着人。”这么多年了，石玉一直关注着，可是没有丝毫进展。
他接着道：“哥哥出事那天晚上，是我的生日，他每一年无论多忙都会找时间回来给我庆祝的。但是那一天晚上，我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我给他打电话也没接。事后，他给我发了一条微信，是一张他正要上车的照片，他跟我道歉，并急急地说他快要回来了。”
“当时他的语气，是我从来没听过的阴郁和疲惫。”
石玉现在想起来，就懊悔自己当初明显察觉到不对劲，为什么就没去找哥哥，反而一个人在家里等着。
而他等到的，是哥哥出车祸身亡的噩耗。
“我真是混蛋！”终于控制不住，石玉狠狠地锤了桌子一下，趴在桌上压抑着眼泪。
林沁早已经泣不成声，她拉着他的手臂，边哭边道：“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样……”
石玉嗓音沙哑：“那天那张照片里，在哥哥身后的路灯下站着两个人，他们一直在看着哥哥的方向。因为比较远加上有灯光照射，他们的影子比较模糊，我一时也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但是今天，我看到顾婷婷和林默宇站在路灯下，跟那张照片里的样子实在是太像了！”
两人的身高，身形，甚至于头发，都太像太像了。所以他才会忍不住，冲动地去问他们认识不认识自己的哥哥。
听到这里，顾宁璇的心脏揪成了一团。
石玉只是觉得那两个人认识自己的哥哥，想要从他们那里知道关于哥哥车祸的事情。但是顾宁璇不一样，她知道顾婷婷杀害了自己，从而想到，文玉那么厉害的大夫，哪里会看不出来自己是被掐死的。
那么作为自己的主治医生，又是那么品德高洁的一个人，文玉如果知道了真相，他哪里会不追究？
如此，林默宇和顾婷婷还能让容得下他吗？
这么一想，顾宁璇几乎喘不过起来，脑中一阵尖锐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着长长的针，对着她脑袋最柔软的一部分拼命地扎着，一下又一下。
她猛地将头磕在了桌子上，痛不欲生。
文玉，极有可能是被她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