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江酩飞速掏出另一部手机,解锁后点开地图定位。
他和纪寻的手机定位是绑定的,只要信号不断,他就能在一分钟内确定纪寻的位置。
“江樵,你要钱是吗?要多少?只要纪寻安然无恙,你要多少我都给。”
程序飞速运行着,离确认定位只差10秒。他尽量冷静地与江樵保持对话。
可对方却沉默了,5秒后,电话里传来冷冰冰的一句话:“你错了,我只要纪寻的命。”
在电话挂断的同时,程序运转完成,地图里显示出一个精准的定位:机场停车场。
——
江樵将手机扔到后座上,他扶起软绵绵毫无意识的纪寻,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这个小少爷已经完全褪去了儿时的稚嫩,五官长开后精致得过分,是一件无可挑剔的艺术品。
这样一件艺术品,很快就要毁在自己手上了。
江樵解开纪寻脖子上的围巾,脱掉他的外套,在寒冷的冬日里,只让纪寻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而后又解开衬衣的两颗扣子,手指划过他的锁骨,停在喉结处时,骤然加紧了力道。
纪寻在一阵恶寒与窒息中恢复意识。他的大脑像是被灌了铅一样迟钝,睁开眼看见江樵的一瞬间还误以为是江酩,但很快,脖颈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江樵没想就此掐死他,见人醒了便松了手。
“...你...你做什么?”纪寻必须要用手撑着后座才能勉强保持坐立的姿势。
“带你去看海。”
江樵说完,打开车门下车。
就算车门在纪寻眼前开了,他也无法做出任何自救的举动。他浑身酸软无力,连说话都费力。
江樵坐到了驾驶座上,发动汽车,往停车场外开去。
纪寻在车辆的颠簸中晕得七荤八素,他在机场最后的记忆是鼻子里刺鼻的药水味。
那是什么药?
他无法去细想。
驾驶座的窗户是大开着的,外面的寒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全部往车后座吹,冬日的寒风跟刀子一样刮人,纪寻虽然冷,但意识也被寒风吹醒了几分。
他坐在车里,能感觉到车辆正在超速行驶,甚至好几次差点撞上前车。
“江樵?你疯了?停车!”
“我是疯了,我要拉着你一起疯。”江樵甚至是笑着回答的:“是你们纪家把我逼得走投无路的,纪寻,你该为此付出代价。”
“喜欢海吗?不对,你溺过水,应该很怕海的。”
“可我喜欢海啊。那里是我最终的去处,你应该来陪我。”
这条路最终的方向是大海。
纪寻在察觉到他的意图后,震惊之中多少有几分恐惧。
他不可以就这么死了啊,他还没见到江酩,那个大混蛋说好要来接自己的!人呢?!
座位上的手机一直响着,他方才慌了神,这时才听到铃声,慌乱地拿过手机。
江樵没有任何阻止的举动。
他要拖着纪寻一起死,慈悲地给他留了留遗言的机会。
电话顺利被接通。
“小寻!”
在听到江酩声音的那一刻,纪寻所有的恐惧都化成了眼泪宣泄了出来。
“你在哪啊?”
“别怕,我就在你后面。”江酩的车早就死死咬着江樵的车。
要比车技,江樵也拼不过江酩,可这条路窄,江酩无法超车,他只能全速咬着前面那辆车。
纪寻费力的回头,便能透过窗户看到江酩。
他心中安定了些。
“你有没有事?”
“江樵他想要自杀。他要把车开进海里,我...我身上没有力气,无法反抗。”纪寻看着驾驶座已经疯魔的人还有越来越逼近的大海,绝望地道:“江酩,你不要为我冒险。”
“我这次回来,本来是想和你结婚的......可能没机会了。”
“我爱你,江酩。”
这句话传入江酩耳朵时,他眼睁睁看着前面那辆车撞过护栏,冲进海水里。
所有信号都断了。
江酩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在他的车也冲进海里的前一刻,他刹住了车。
那辆轿车彻底没入海里之前,他纵身跟着跳了下去。
岸上的人都被这一幕吓住了,有人反应过来立刻报了警,叫了救护车。
这处水域离岸边近,掉下去也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江酩在海水中忍着刺痛睁开了眼,那辆车落到数米深的海底,激起混沌的泥土。
驾驶座的车窗没有关,海水全都灌了进去,但同样的,也给江酩施救提供了便利,内外压强一致的情况下,他踹开后座的车窗变得没那么困难,他把失去意识的纪寻拉到怀里,纪寻身上有血,他无法断定是哪里受了伤。
带着小寻离开时,他看了一眼被卡在座位上毫无意识的江樵。
纵使有心去救,也没这个能力了。
江樵既然那么想死,那就去死吧。
他只要纪寻活着。
上岸后,江酩才知道纪寻身上的血是从哪里来的,他的后脑磕伤了,血一直流,离开了海水也在流,像是要流干一样。
救护车赶来时,江酩的衣服已经全是纪寻的血了。
他没有一刻如此绝望过。
抢救了两天后,纪寻暂时脱离了危险,可始终没有要清醒的表征。
昏迷一周后,医生明确说了,后脑积血,不排除一直昏睡的可能性,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
纪家没有放弃过,江酩一直等着纪寻醒过来,在纪寻昏迷一个月后,清醒的几率已经低于50%。
似乎注定是个悲剧的结。
“也许明天能醒,也许明年,又或者,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
医生下达诊断结果的那一天,江酩和纪老先生提了第三个愿望。
他要娶纪寻。
无论小寻会不会醒过来,他都认定纪寻是自己的妻。
老爷子含泪答应了。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江酩在准许探视的时间段里,守在纪寻床前,为苍白虚弱的爱人戴上那枚婚戒。
病房只有他们两个人。
所有的亲人,只能隔着重症监护室的隔离窗见证这一场婚礼。
江酩吻住纪寻戴了戒指的右手,恳求他醒过来应自己一句“我愿意”。
纪寻闭着眼,只是沉沉睡着。
他做了个梦,那场梦也从那个人工湖开始,只是梦里的自己把江酩弄丢了,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梦里的那个自己,傻乎乎地认错了人,傻乎乎地报错了恩,最后被伤得体无完肤,在婚礼上成了一个笑话。
纪寻真想冲进去骂醒那个如同笨蛋一样的自己。
可他只是个透明的旁观者,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啊。
就算哭了也没人能听到。
他以为他要见证另一个自己走向灭亡,毕竟落入海里的那一幕是如此的残忍。
可结局却完全不一样,他的小酩哥哥终于出现了。
尽管他谎话连篇,演技超群,心怀不轨,可纪寻却只觉得这些谎言格外动听。
“大笨蛋,你迟到了六年啊!”
他无声地在心里骂道,然而还是微笑着见证着梦里的那个自己与江酩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无名指,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银色的小圈。
上面没有钻石,只缀了一滴眼泪。
是谁的?
“医生是胡说的,我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的,对不对?”
“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啦,小寻,我会害怕的。”
......
“你不理我,我怎么活下去啊?”
“是不是以后的悲伤和喜悦都只有我一个人去尝了?不对,没有你,我的人生只剩悲苦,再不会有喜悦。”
......
“小寻,我们结婚吧。”
“你愿意嫁给我吗?”
......
我愿意的。
纪寻无声地回答着,他试着转过身,才发现身后是一片光明。
他的脚下被荆棘缠绕,每走一步都锥心刺骨的疼。
可他没有办法呀,如果不回去,小酩哥哥那个大傻瓜要怎么活呀?
他靠近那道光时,脚上已经血肉模糊,可荆棘丛已经不见了。
他踩着的是一片柔软的草坪,上面开满了小花。
在离开之前,他看向那个空间里的一家五口,轻声笑道:“我也要去找我的小酩哥哥啦,祝你们幸福...也祝我和小酩哥哥幸福。”
严冬过去的春天,纪寻在众人绝望的期盼中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憔悴消瘦的江酩。
戴着戒指的右手抚过那张满是胡渣的脸,小少爷笑着道:“别哭,我回来了。”
——
“梦里的那个我,好可怜啊,他不像我这么幸运,一下子就找到了小酩哥哥。”
“老公啊,你在我梦里可是迟到了六年整啊!”
“那梦里的我,是什么样的?”
江酩搂着纪寻,坐在秋千上,吹着春日的暖风。
“和现在一样帅,但是有点阴郁,也不爱笑,还喜欢说谎!这是坏毛病!你不能学哦!”
“我不学,我一辈子都对你说真话。”
“嗯。还有啊,梦里我们可是有两个小宝宝的!”
他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肚子:“不知道这里面钻了几个小宝贝呀。”
“两个,又忘了?医生说了是双胞胎。”
“嗯嗯,我记性不好,你帮我记着就行!”
“好,我帮你记着。我的宝贝,很晚了,睡觉去?”
“不想动,我要你抱我回卧室!”
“行。”他打横抱起小妻子,往楼上卧室走去。
纪寻搂着江酩的脖子,叨叨个不停:
“我还梦见好多事情。”
“不急。”江酩低下头亲吻自己的小妻子:“可以以后慢慢讲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