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铃声被淹没在疯狂的音乐中,直到因为震动掉到了地上,一旁的庄驿才发现江酩的手机有动静。

酒吧的音乐声几乎贯穿耳朵,铃声没有任何存在感,而它的震动对于一个喝醉的人来说也没有任何作用。

“江先生?江先生?”庄驿捡起手机拍着江酩的肩膀。

江酩还在往杯子里倒酒,倒半杯就玩嘴里灌,他这几天醒了醉,醉了醒,全靠酒精熬着。

公司的事被抛诸脑后,许多电话都被挂断了,这次于他而言也不会例外。

他没有丝毫反应。

手机一直响着,庄驿刚刚看了一眼,同一个号码的未接来电有二十几个,他怕是真有什么急事,只能自己先自作主张的接起来。

“喂?”

对面传来一个着急的声音:“江酩!小寻是不是去找你了?”

庄驿被问得莫名其妙,他看了一眼还在喝酒的江酩,想起他前几日交代过的以后不要再去搅和纪家的事,只能回答到:“江先生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你让他接电话!!”对方打断他道:“小寻一个人跑出去了!他不见了你知不知道!!”

庄驿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说了声稍等,而后凑到江酩耳边大声说:“江先生!你打起精神啊!纪少爷失踪了!!!”

江酩原本混沌的大脑被“失踪”两个字砸醒了。

他抢过手机冲出噪杂的酒吧,用比电话那头更着急更大声的声音质问:“你说小寻失踪了?!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了会照顾好他吗?”

电话那头的纪爸爸反被江酩给吼了,他没生气,稍稍冷静后问:“他有没有去找你?”

“他没有来找我。”

“但他有可能会去哪儿?他在你身边呆了三个月!他所有的记忆都是你给的,你应该知道,他会去哪吧?”

“...我大概知道了。”

江酩没有多说,很快挂了电话,头脑被冷风吹得更加清醒。

纪寻能去哪?纪寻总共只把两个地方当成家。

他要去取车,庄驿先他一步夺走了方向盘:“想被抓酒驾吗江先生?”

庄驿提醒浑身酒气的江酩,江酩只能妥协,他这几天天天宿醉,精神确实不太好,何况刚刚还喝了许多酒,就算是被吓清醒了,也远没有到可以安全驾车的程度。

他坐在副驾驶上,捂着因为宿醉而发痛的头,自言自语道:“我没带他去过别的地方,他只可能,只可能回兰墅了”他抬头与庄驿说:“往兰墅的方向开”

庄驿立即调转方向盘,景区的方向行驶。

“开快点!”江酩懊悔道:“纪寻已经失踪一个小时了,我联系不上他不知道他有没有用交通工具也不知道他认不认识路,万一迷路了怎么办?我为什么没想过这个后果?!我...我在做什么啊?!!”

“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

他这样安慰自己。

——

纪寻从家里跑出来后,便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往江酩住的地方走,他刚逃出家时是一路小跑着离开别墅区的,确定脱离小区监控后,才慢慢走。

兰墅位置虽然偏,却坐落于市里最有名的景区里,而且也不算远,他只要到了那个景区,就离他和江酩的家很近了。

他就这样顶着月亮披着夜色往家的方向走。

夜里风凉,他明明特地多穿了一件大衣却还是觉得有点冷。

有了上次的经验后,他这回装备得齐全多了。

他穿好了鞋,做好了保暖措施,又强迫自己填饱了肚子,不吃饱是没有力气跑的。

他一边问路一边走,终于到了景区。

可景区那么大,兰墅还在半山上,很有一段路要走。

革命才成功了一半,纪少爷已经累得抬不动腿,他不得不坐在景区的长椅上休息休息。

晚上人也少,一旁是个卖烤红薯的。

从那个摊位飘过来的风都带着烤红薯的温暖和香味。

纪寻的肚子咕咕叫。

在家里吃的那点东西都被消化完了。

这么晚了景区也没什么人,老板摊位上只剩下两个烤红薯,估计是要等卖光了才收摊。

纪寻捂着肚子,目光不自觉的飘到那两个烤得丑丑的地瓜上。

他想吃,可他没带钱。

10块钱就可以买两个地瓜,可他现在连一块钱都拿不出来。

肚子饿得震天响,他生怕被老板听到了,便想起身要坐得远一点,可他又冷又饿,一站起来就头晕眼花,最后又跌回长椅上了,屁股都摔疼了。

这下他一直倔的一口气才泄了,他觉得自己太可怜了,又冷又饿,身体还难受,江酩也不在身边。

比街边的流浪汉还不如,比流浪的小猫还可怜。

可路是他自己选的,是他自己要离家出走的,现在这样狼狈也怪不得别人。

他强打起精神,准备重新站起来,安慰自己再爬一小段山路就能到家了,家里有热乎乎的饭菜,可以吃饱了再洗个热水澡,然后钻进温暖的被窝投入老公的怀抱。

他只是这样想想,都觉得很幸福了,所以睁开眼看见江酩急匆匆跑过来时,还以为自己幻想出奇迹来了。

江酩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在看到纪寻安然无恙只是有点蔫后才重新掉回心窝处。

他吓得要死了,现在看到人好好的居然只想开口骂一顿,可纪寻却跑过来抱住了他,江酩所有责备的话又都堵回肚子里了。

“是真的老公?!”

纪少爷把江酩一通乱摸,又捏了他的脸后才欣喜的下了结论。

他开心的说:“你来接我回家了。”

江酩板着一张脸,酒醒了,纪老爷子的一番话又回荡在他脑海里。

他不敢再纵着纪寻了。

“谁叫你乱跑了?”他口不由心的指责着纪寻:“你这样跑出来,你知道你家里人有多担心吗?”

纪寻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这还是江酩头一回凶自己,他有点无措。

江酩拉过他的手腕把他往车上拉:“我送你回去。”

纪寻立即挣扎起来:“我不回去!我不回那个家!”

江酩强忍着不为所动,还是把他往车上拉。

纪少爷被拽疼了,压抑了三天的情绪终于全面崩溃,眼泪哗啦啦的流:“老公你不爱我了!你不爱我了!”

一旁卖烤红薯的老板听了这话立即摆出一副吃瓜的表情。

庄驿也觉得江酩这么做有点反常,以前的江先生对纪寻可是百依百顺的啊。

“你应该回到你家里去,他们才是你的家人,你最亲的人!”

纪寻哭着反问:“难道你不是吗?”

“我不是。”江酩说了个事实:“你不回去,爷爷他们都会担心。”

“他们会担心我,那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吗?”纪寻抬脚把开了的车门踹上了,赌气一般道:“你来找我,不就是说明你担心我吗?”

“那是因为,因为你丢了我有责任。”

“你也知道你对我有责任啊!”纪少爷说:“那你还敢抛下我跑了,你还敢,一声不吭的抛下我跑了!你知不知道我很伤心啊?我不开心你没有责任吗?你是我老公,你就应该负责让我开心才对啊!”

“我...我”江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纪寻忽然又重新把他抱住了,哭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肯定是我的家人他们对你说了不好听的话对不对,我跟你道歉,老公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啊?”

“小寻...你,你不能和我说对不起,我不配...”江酩还是回抱住了纪寻,声音极低:“该是我和你说对不起的。小寻,对不起。”

是我的自私致使你受到伤害,我不知道怎么弥补,我好像只会说对不起。

可对不起,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话了吧。

纪寻想得很简单,他抱着江酩泪汪汪地说“那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你就不能再抛下我了好不好?你别不要我,我害怕,我没有你,会害怕。”

江酩终于彻底败了,他那副铁石心肠早被纪寻的眼泪浸软了,根本强硬不过三分钟,他遵从本心的抱紧了纪寻,与他承诺:“不离开了,以后你赶我走我都不走了。”

纪寻脸上的眼泪都没干,却又开心的笑出来:“我才不会赶你走,我永远都最喜欢老公,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庄驿离得近,这对话他听得都脸红。

“唔,我饿了。”

纪寻的肚子还在咕咕叫,江酩听着和打雷差不多了,便松开怀抱,一脸严肃的问纪寻:“纪叔叔说你闹绝食?”

“我...可我这次是,吃饱了才跑出来的。”

江酩气道:“那我还得夸你咯?”

“唔。”纪寻低下头,终于有了点知错的模样。

江酩开始翻旧账了:“还离家出走,这第几次了?!”

“这次我准备得很充分的!”纪少爷反驳道:“你看我,我穿了鞋,衣服也很保暖,而且还是吃饱肚子才跑的,只是现在又饿了而已...!”

江酩气得想敲他额头,偏又舍不得,生怕自己只是轻轻碰一下,纪寻眼里的泪就要跟着抖出来。

他又问:“我给你买的手机呢?”

“被爷爷没收了。他们不让我和你联系”纪寻忽然想到什么一样,亮着眼睛说:“我知道了!下次,下次我会带上钱和手机!”

“还有下次?!”江酩瞪大眼睛,抓过纪寻的右手,往他手心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再有下次,再敢任性闹离家出走,就不止打手心了!”

纪少爷一点不觉得疼,有恃无恐的问纸老虎:“那打哪里呀?”

“打屁股!”

纪寻想起自己刚刚还被摔疼的屁股,立刻委屈道:“我知道错了。不敢了。“

认完错,纪寻就飞速把这事抛脑后了,他拉着江酩说:“你快给我买烤红薯!!我想吃!就剩两个了!要卖光了!”

他把江酩推到烤地瓜的摊位前,大方的跟老板说:“这两个烤红薯我都要了。”

江酩任劳任怨的付了钱。

老板把两个热乎乎香喷喷的烤红薯装袋子里递给纪寻,而后收工喜滋滋的回家了。

纪寻跟着江酩坐回车里,他把烤红薯掰成两半,给了老公一半,江酩尝了一口后发现这个真的好吃,便和纪寻一起愉快的啃红薯。

庄驿被香得嘴馋,却只敢偷偷咽口水。

三两口把烤红薯吃完后,江酩才盯着自己的手机发愁,不知道该不该把找到纪寻的消息告诉纪家的人。

如果说了,纪寻就会被接回去的。

他在犹豫之际,纪爸爸的电话先打过来了。

对方明显急坏了,江酩看着吃烤红薯吃得正欢的纪少爷,说:“我找到小寻了,你们放心。”

纪爸爸明显松了口气,立即道:“那你快把手机给小寻,我想听到他的声音。”

江酩开的免提,纪寻也听见爸爸的要求了,他排斥地摇摇头。

江酩不勉强他,只说:“他饿坏了,现在在吃东西。”

“那你把小寻送回家里来。”

纪寻听了这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看着江酩,等着他做决定,决定自己的去留,同时蓄好了眼泪水。

江酩吐了一口气,道:“对不起纪叔叔,小寻在你们那里并不开心,今天这样的事以后可能还会发生,我想,我不能把他送回去。”

“他只有在我身边才是开心的,我只想让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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