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醒来的时候,身体虚软,头疼欲裂,他痛苦地轻吟一声,竭力睁开眼睛。然后他便惊恐地发现,他现在没有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身处于一个空旷的厂房中,四周是脏乱的杂物,而他就这么躺在潮湿冷硬的地上,冻得瑟瑟发抖。

沈容强撑着爬了起来,试图站立,可他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最终也只能跪坐在地上。他双手撑着地面,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到自己的右手背****。他静静地回想了一下,想起之前,他跟宋清持说了一番话,宋清持失魂落魄地走了,他也躺在床上发呆。后来突然有个人闯进来,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质问,对方就用一块毛巾堵住了他的口鼻,之后的事他就记不清了。

沈容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测。昏迷之前他还在输液,看他右手背的惨状,应该是被人直接扯了针头,掳到了这个地方,就是不知道这群人绑架他的目的是什么。

沈容本就在发高烧,刚又中了迷药一类的东西,再加上他被人随意丢在冰冷的地上不知睡了多久,现在病情理所当然的加重了。

沈容觉得身体好冷,冷得他不停地发抖,可他的额头却是滚烫,烧得他脑子都有些不清醒,昏昏沉沉的,他想思考一下怎么逃离这里都做不到。

沈容喘着粗气,艰难地转动脑袋观察四周的环境,这一看之后却让他大惊失色。

“念念?!”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小孩子,沈容顿时又慌又心疼,不顾一切地连走带爬地去了念念的身边。他颤抖着双手将孩子抱进怀里,认真检查了一番,见孩子只是昏迷了才松了口气。

他牢牢地抱着念念,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他彻底慌了,他没有想到念念也被掳了来,他就算了,念念还这么小,万一……

沈容不敢深想,有些绝望地将脸埋入念念脖颈间。

他知道自己应该自救,尤其是念念也在这里,他不能让念念出事。可是身体不听他使唤,没有一点力气,大脑也烧得像浆糊一样,病重的人本就更脆弱几分,他又处于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沈容怀抱着儿子又小又软的身体,眼眶渐渐湿了。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道突兀的开门声响起,幽暗的厂房里猛地**一大片光芒,有脚步声响起,迅速向沈容走近。

沈容心中一凛,抱着念念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立刻抬头望去。

一个身材清瘦的男人快步走来。直到他停在沈容近前,沈容才逆着光勉强看清他的相貌。

这个男人很高,却也极其消瘦,一张脸很英俊,表情却有些阴沉,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睛,鹰隼般犀利,毒蛇般冷酷,盯在沈容身上,让他不寒而栗。

沈容看着他的脸有些许愣怔,他觉得这人的长相有点面熟,可他确定从未见过这个人。

沈容还没能观察出个所以然来,那人就沉声开口了:“你是沈容?”

他从头到脚将沈容细细打量了一通,那目光让人很不舒服。片刻后,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宋清持和肖决都瞎了眼吧,就你这种货色,也值得他们俩抢红眼?”

沈容瞳孔微缩。听他提到肖决这个熟悉的名字后,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男人跟肖决长得很像,怪不得他觉得眼熟,就是不知道他与肖决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他这次被绑架是不是肖决的手笔。

不过听他提起肖决和宋清持时那恶劣的口气,大概跟他们关系很差,沈容觉得多半不是肖决指使人来绑架他,这人绑他过来应该是为了威胁宋清持。

果不其然,那男人倨傲又不屑地开口道:“你最好祈祷宋清持足够看重你,不然你和你怀里的小畜生就都没活路了。”

沈容听着他说的污言秽语,面色紧绷,但此种境地下,他只能忍。

男人又说:“看在你生病了的份上,我就不捆你手脚了。外边都有人看着,你最好识相点,要是敢跑……”他阴冷地笑了笑,“我不动你,我让你儿子替你受罚。先断他一条腿,再不听话还有手,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所以,老实点,知道吗?”男人抬脚踢了沈容一下,话中警告意味甚浓。

沈容听得浑身发冷,抱着念念的手不断地颤抖。他气得眼睛都红了,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狼狈地闭上眼睛,哑声道:“知道了。”

随即那个男人就离开了,沈容紧紧地抱着念念,一开始还强撑着要注意周围的情况,但他烧得太厉害了,没一会儿就昏睡过去了。

后来,沈容是被一阵痛感惊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撩开眼皮,感觉到有人正粗暴地抓着他的胳膊往外拖,沈容猛地一惊,立刻往自己怀里看,见念念还好好地在他身边才松了口气。

沈容勉强提起一口气,踉踉跄跄地跟着拖拽他的人的脚步,他们走了一会儿,来到一片荒芜的空地上,沈容看到不久前刚威胁过他的那个男人正抽着烟站在前方,像是在等什么人。

将他拉过来的是个高大的男人,到达目的地后就将沈容扔在地上,默默退到后面站着了,看起来是那个酷似肖决的男人的手下。

沈容不知道他们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便闷不吭声地站着,顺便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周围很荒凉也很安静,除了关他的那个废弃厂房,便再没有别的人烟。四周有不少人高马大的男人,他们或坐或立,都肌肉虬结,满身戾气,看上去相当危险。而那个长得很像肖决的男人,就是他们的头领。

那男人见沈容被带来,懒懒地吐了口烟,问道:“感觉怎么样?还能撑住吧?在我见到宋清持之前,你可别死了。”

沈容还没回答,他身边的一个精瘦的男人便说道:“景哥,刚给他打退烧针了,不会有事的。”

沈容闻言微微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好像不发烧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软。

那男人点点头,看到沈容怀里的小孩,又皱起了眉,“那小孩怎么还不醒?不会是迷药用多了吧?”

他的手下讪讪地摸了摸脑袋,“当时习惯性地用了成人的剂量,对小孩来说可能太猛了……”

沈容心中一紧,慌乱地低头看向念念。看着孩子紧闭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蛋,沈容心疼得紧,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不过念念倒是没有让他担心太久,过了会儿就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

小孩茫然地看着周围,问:“爸爸,这是哪儿啊?我爸爸呢?”

沈容知道他问的是宋清持,“你爸爸……很快就来了。”

肖景听到他们那边的动静冷嗤一声,“他最好能来。”

念念旋即发现周围有很多不认识的叔叔,害怕地直往沈容怀里钻,眼泪也开始打转。

“别怕,别怕,爸爸在呢……”沈容连忙轻声安抚他。

许是小孩子不懂事,再加上有爸爸陪在身边,念念被哄了一会儿,倒是没那么害怕了,反而开始新奇地打量周围。时不时出声问两句,都被沈容哄过去了。

沈容就在这样的忐忑中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安静到近乎凝滞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了。

一辆不起眼的白色面包车驶了过来,两三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下了车,然后将一个略显狼狈的人带了下来。

沈容看到那人便心下一沉,脸色更白了几分。那人穿着西裤和白衬衣,衣衫却有些凌乱,双手被缚于身后,被人推搡着朝这里走来,完全受制于人的样子——正是宋清持。

沈容知道宋清持一定会来救他们,就算不救他沈容,也要救念念的。可他万万没想到,宋清持居然也落到了这群人手里!一时间沈容竟有些万念俱灰的绝望。

宋清持身为一个阶下囚,反倒挺淡定的。他一身狼狈,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淡漠,眸光仍是目空一切的骄矜,即便此刻处于绝对的劣势,他却依然是那个骄傲清贵的宋氏总裁。

他被绑着手带过来,眼神先是落在肖景的脸上,却随即一扫而过,仿佛根本没将他看在眼里。他转而看向了沈容和他怀里的念念,眸中涌动着不易察觉的激动和担忧。

念念看到他非常兴奋,张着手臂就想找他,却被人拦在了原地。

肖景一步跨到他面前,挡住了他望向妻儿的视线,似笑非笑道:“宋清持,你居然真的来了。”

他猜到了沈容和那个小崽子对他很重要,却没想到他们会重要到宋清持愿意独身来赴这场鸿门宴。

他掳走沈容和念念颇废了一番功夫,然后他就传消息给宋清持,让他一个人去指定的地点,那里有他的人,宋清持到了后就会接受搜身等全面的检查,排查追踪器等东西,然后会被蒙着眼睛带上车,绕过无数地方,最终将他一个人带到这里。

这样一来宋清持便等于整个人都落在了肖景手里,再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肖景其实没有把握他会答应这样的条件,毕竟他们之间的仇不可解,宋清持一旦答应,就等于把命送到了他手里。

而现在,宋清持的命真的在他手里了。

肖景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他看着宋清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笑得有些扭曲。

“宋清持,我这段时间找了你那么多次,你偏偏不愿意见我。”肖景抬手点了点他的胸膛,“你要是早识相点,我用得着这样吗?”

宋清持微微垂眼看向他,沉声道:“现在你见到我了,放了他们。”

肖景哈哈大笑起来,“宋清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先好好算一下咱们之间的账,再说要不要放了他们吧!”

宋清持眸色微沉,面上却冷静道:“你的东西我双倍还你,怎么样?”

“双倍?”肖景猛地揪起宋清持的衣襟,神色狰狞,“你以为你再给我点好处,我就还会像以前那样,跟条狗似的凑上去吗?”

肖景的脸上是浓重得令人窒息的恨意,“宋清持,你他妈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挣出这一点势力吗?可是你呢?你他妈全给我毁了!毁了!”

肖景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我辛辛苦苦从肖决那个杂种手里抢来的,你全毁了!”

宋清持的衬衫扣子被扯得崩开几颗,他静默地承受着肖景的怒火,等到他稍微冷静了一点后,才平淡地开口道:“我说了,我可以双倍补偿你,包括肖决的那份,我也可以帮你抢过来。”

肖景危险地眯了眯眼,“宋清持,你这是在施舍给我吗?”

宋清持瞥他一眼,神态自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在跟你谈一笔交易而已。”

肖景冷冷一笑,“宋清持,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他凑到宋清持的耳边,语气阴冷如毒蛇的低语,“我最讨厌你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

肖景双眼猩红,恶狠狠地瞪着宋清持,说:“你和肖决那个杂种,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看不起我?!”

肖景愤怒得红了眼,一拳捣在宋清持腹部。听到他隐忍的闷哼后,痛快地笑了起来,“你们也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哪点比得上我?!”

肖景是肖决同父异母的弟弟,实际上就是个私生子,从小就不得父亲的关注。不过他也倒是个有手段的,趁着肖决入狱的那两年,他迅速发展自己的势力,险些将整个肖家都握在手心,可近几年又被打击得节节败退。

他从小就受尽冷眼,自尊又自卑,敏感而多疑。他讨厌别人看不起自己,可实际上,最看不起他的,恰恰是他自己。

肖景一想起正是宋清持一手促成了他的失败,而且他还屡次将自己拒之门外,心中便燃起无尽的怒火。

而宋清持明明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上,却仍旧是那副目空一切的倨傲姿态,连跟他谈判都像是在施舍,他的态度狠狠扎了肖景那颗自卑而敏感的心,让他怒火更盛。

宋清持见他这幅作态,疑惑地皱了皱眉,“我没有看不起你。”他本来还想加一句你发什么疯,但转而想到自己的目前的处境,便将话咽下去了。

宋清持说的是实话,他从来没有刻意去蔑视肖景,他只是没怎么将这个人放在眼里。宋清持性格便是如此,少有人能入他的眼。在他看来,肖景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态度更是扎了肖景的心。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宋清持都已经落到了他手里,眼看着便是砧板上的鱼了,却还是这么的……目中无人,高高在上,让他恨得牙根痒痒。

肖景面色阴沉,看着宋清持那张平静漠然的脸,心中气血翻涌。

他猛地推了宋清持一把,宋清持踉跄几下,又站定了,脸色依旧没什么变化。无论肖景如何歇斯底里,如何粗暴辱骂,宋清持都平静无波地站在那里,眼神淡淡地落在他身上,就好像在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肖景面容都扭曲了,他狞笑一声,转身就朝沈容那边走去。宋清持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被缚于身后的手不由得攥紧了,手臂上青筋都凸了起来。

早在肖景对宋清持怒吼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时,沈容就一边堵住念念的耳朵,一边将他按在了自己怀里。他不想念念听那些污言秽语,更不想他被吓到,便耐心地哄着他,有爸爸在身边,念念自醒来后也一直表现得很乖。

可是肖景突然间神情可怖地走到沈容旁边,一把将Omega连带着他怀里的孩子都拽到了自己身前。

沈容强忍着恐惧与厌恶,死死咬着嘴唇,一声都没有吭,还牢牢捂着念念的眼睛耳朵,竭力护着孩子。

肖景一手掐着沈容的脖颈,另一只手冲着身旁的一个属下摊开手,说:“给我把刀。”

他这话一出,宋清持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黑沉得能拧出水来。

肖景拿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他装模作样地在沈容的脖颈上比划了两下,总算如愿看到了宋清持露出难看而紧张的表情。

他终于不再是那张平淡又倨傲的面孔了。肖景愉悦地想着,宋清持的生死都握在他手里,还凭什么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肖景一手挟持着沈容和小孩,另一只手上是泛着冷光的匕首,他好整以暇地说道:“宋清持,想保你老婆孩子的命吗?”

宋清持的呼吸有些粗重,他紧了紧拳头,竭力保持着冷静,试图与肖景谈判,“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不伤害他们,我都可以满足你。”

其实,宋清持身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最明白谈判时不动声色的重要性。他表现出对沈容和孩子的看重,只会让肖景知晓自己摸到了他的命脉,从而漫天要价。然而当他同意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时,他就已经输了,妻儿对他的重要性已经毋庸置疑,他只能选择尽量满足肖景的条件,再不济也要努力拖延时间,等他留的后手发挥作用。

肖景见他服软,得意地笑了。他又拿匕首在沈容纤细的脖颈上晃了晃,满足地看到宋清持压抑着怒火的表情,愈发觉得这样折腾戏耍宋清持很有趣,尤其是看到他向来淡漠的面色崩裂,更让他开怀。

肖景思索片刻,舔了舔唇,哼笑道:“想让我放过他们?可以啊!”

肖景的眼睛里闪着兴奋莫名的光,声音都有些发颤,“跪下求我!”

他的话一说出口,宋清持面色骤沉,表情压抑到极点,整个人都有种风雨欲来的可怕的气场。

从见到肖决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忍,现在他终于要忍不住了。

不光是宋清持如此,连沈容的表情都难看起来,眉头拧得很紧。他多少察觉到了,这个男人恐怕压根没想好好谈判,他把自己和念念绑来,又把宋清持逼来,大概就是想发泄心中的怨气,纯粹要折腾人的。沈容甚至觉得这人精神方面恐怕有点问题。

至于他让宋清持下跪的事,沈容根本不认为宋清持会答应。他只是开始担忧,宋清持如果一个沉不住气惹怒了肖景,那人会不会真的伤害到念念。

宋清持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眸深处压抑着汹涌的怒火。他粗喘几声,终究是压下了爆发的冲动,虽然声音难掩戾气,但总还算平静,他说:“肖景,有问题就要好好谈谈,这样对大家都好。心平气和一点,我拿出的筹码未必不能让你满意,何必这么咄咄相逼呢?”

肖景却不耐烦与他虚与委蛇,直接亮刀逼上了沈容的脖颈,用了点力气,沈容纤白的颈项上顿时被划出一道血线,一丝鲜血缓慢地往下淌。

肖景冷笑道:“少废话,你不跪的话我就先把这细皮嫩肉的Omega割喉,到时候看你心不心疼?不心疼也没事,这儿还有个小的呢。”

冰冷锐利的匕首抵在脖颈间,沈容能感到沁骨的凉意,还伴随着细微的痛感。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却依旧死死地抱着念念,他害怕那把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可他更害怕那把刀有可能指向念念。

肖景的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他冷笑着逼视宋清持,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

“跪下!”

四周安静得近乎凝滞。

宋清持的眼眸又深又沉,翻滚着复杂而汹涌的情绪。他喉结微动,清冷的声音的划破了安静的空气。

“好,我跪。”他的表情依旧很平静。除了刚开始听到肖景提出这个羞辱性的要求,他变了一下脸色之外,他就再也没表现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宋清持短短一句话,却有着极大的威力,不光让肖景心潮起伏,有种极强的快意,连沈容都猛地抬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沈容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宋清持,良久回不过神。

他在说什么?他要给肖景下跪?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宋清持一直有意无意地关注着沈容的情况,自然看到了Omega震惊无比的表情。他有些无奈,肖景都用沈容的安危逼他了,他能不跪吗?沈容怎么就这么惊讶了?在沈容心里,难道他就是那种视面子尊严高于一切,连爱人的性命都不顾的男人吗?

宋清持转而就想到不久前沈容在病房里跟他说的那些话。是了,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一个自私又自负的人,也不怪他此刻会这么震惊。

宋清持闭了闭眼睛,努力压下心中的酸涩,再睁开眼时,他又恢复了淡然平静的模样。

宋清持微微弯腰,先屈起一条腿,膝盖缓缓地落到地上,而后另一只膝盖也落下。

他稳稳当当地跪在了地上。

地面很硬很冷,他的膝盖触在地上有点难受。而且他平白矮了一大截,要抬起头才能看清旁人的脸色。

说来好笑,他出身富贵,从来都只有别人仰视他的份儿,如今倒是第一次知道跪着看人是什么滋味。

屈辱肯定是有的,但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沈容的脸,心想,只要他没事,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另外,如果沈容能明白,他比起四年前真的有所改变,那就好了。

四年前,他的确自私又自傲,不懂得体贴沈容的心情,可是他现在真的改了啊,他多希望沈容能看到他的改变。

宋清持压下纷乱的心绪,目光凌厉地看向肖景,“你可以把刀放下了吗?”

先不说肖景的反应如何,沈容已经彻底呆住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宋清持屈膝跪下,那膝盖触地的声音明明很轻,却好像惊雷一般炸响在他耳边,让他久久回不过神。

宋清持这是在做什么?他……

沈容简直不敢相信他看到的一切。

宋清持那样一个倨傲自负的人,怎么会这样妥协呢?

沈容看着宋清持就那样孤零零地跪在不远处,他的双手还被缚在身后,身上的衣服十分凌乱,还沾了不少脏污,哪里还有平日里讲究又清贵的派头?

这样狼狈的宋清持,实在让沈容感情复杂,汹涌而莫名的情绪将他逼得眼眶通红,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时,念念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小声问:“爸爸,怎么了?”他一直被沈容护在怀里,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也听不真切,他懵懵懂懂,但终究敏感地感到不安。

念念挣扎着想要探头看一眼,沈容温柔却坚定地挡住了他的视线,哑声说:“别看。”

父亲理应是孩子心目中的英雄,宋清持已经为他们做了这么多,至少,不要让孩子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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