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了车，被北国的夜风一吹，婴桃顿时清醒了。
想到自己刚才气急的那一巴掌，婴桃忍不住看向尹傲。
正是在公路边缘，昏黄的灯光让尹傲的脸有些模糊不清。
被她甩了巴掌的地方，在这样的灯光下看不出什么情况。但婴桃知道，那一巴掌，一定很疼。
因为那一巴掌，是她用上全力打的，她刚才还看到尹傲擦血了，也不知道牙齿有没有事情。
她不想这么冲动的。
只是那个时候头一热……
她也不想那么用力的。
但是当她气疯了的时候，手下就没有轻重。
这是从地宫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个时候，她心里的愧疚和悔恨其实只是其中一部分，如同泰山一样压在她的身上的，是对自己的自我厌恶。
她讨厌的其实是无能为力的自己，她讨厌自己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讨厌自己害死了最爱自己的人。
那时，只有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力气用尽倒下之外，她找不到解脱的办法。
也是在那个时候起，每当情绪一激动，她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和力道。
看吧。所以说，就算她能够被原谅，可是要重新变得幸福什么的，要变回以前那一个自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尹傲见孙强还探头探脑的，挥了挥手，让他把车子开远了。
“婴桃，我们谈谈。”
尹傲又说了一遍，后面却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亦或是不知道该怎么结束。
晚风格外凉，从四面八方渗透进肌肤里。
婴桃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因为比起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她觉得自己心里那块更加冰冷。
本来今天去见蒙哥将军就是有备而去的，因此即使现在北国已经快下雪了，但婴桃还是只穿着一套紧身、方便行动的，但是却无法抵御寒冷的衣衫。
可是婴桃也不主动开口，就这么倔强地迎着风站着，甚至不懂得抱住自己的双臂取暖。
如果不是尹傲一直看着婴桃，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尹傲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拉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婴桃的身上。
“对不起。”
尹傲轻轻地搂住婴桃的肩膀，像是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听到在自己的耳边响起的，温柔的，无奈的，又带着宠溺的道歉，婴桃忍不住红了眼睛。
沈翼天死后，入棺的那一天，她没哭；下葬的时候，她也没哭；她甚至很少去他的墓地看她。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蒙哥中将才会格外地痛恨她，认为她是个薄情寡义又狠心的女人。
可是那个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哭。
不知道人太悲伤的时候，是不是就哭不出来了。
婴桃不知道那种无法喘息，也无法出口的苦闷，是不是悲痛至极。
她只是从那一天开始知道了一点，她只知道，沈翼天死后，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她的泪水而心痛了……
原本，她以为是这样的。
但是再次相遇以来，尹傲的种种表现，却又让她有种恍惚的感觉，恍惚地觉得……他是爱着她的。
这种感觉叫她惊恐，她冲着自己大叫，一定是错觉。
不要再被骗了。
她真的害怕了，她不敢相信，不知道什么才是可以信任的。
婴桃闭上眼，眼角的泪水终于无法控制地顺着她的脸颊滑入颈窝，凉凉的，如同这么多的日子里，她无法睡着的夜晚里，所看到的那一弯美好却寂寞的月光。
“不，是我太懦弱了……”
这么多年了，婴桃终于开口承认。
她终于敢面对自己内心深处，那个抱着膝盖，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渺小的自己。
哪怕知道只有走出去，才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可是因为她太害怕现在的自己还能不能受得了阳光的强度了，所以她胆怯着，自我封闭着。
对自己催眠，只要自己变得强大，就算没有阳光也活得下去。
可是事实上，那个渺小的灵魂不能，自己，也同样不能。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尼采，谁也不可能用自己的力量代替太阳，那样的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尹傲轻叹着，环抱着婴桃瘦弱的身子。
从一开始再相遇的时候，尹傲就发现了，虽然婴桃现在的能力强了，身体却比起以前越发地销售。
尹傲抚摸过婴桃销售的背脊，在婴桃的耳边道：“桃子，我心疼你，真的，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都没关系，只要你肯理我，我就很高兴。你不用自责，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气自己，为什么每次都对自己发誓，不能再大声地吼你，最后却还是没能做到。”
尹傲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抬起手，轻抚着婴桃柔软的发丝。
“现在我还不能做得很好，但是我会努力的。雪丽和佟子的事情，也怪我，是我之前没有处理好和那个女人的事情。也许你现在很不待见佟子，可是请你耐心地听我说完好吗？”
婴桃听尹傲不再说话了，愣了一下才想到他是在等待自己的回应，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事情还得从那个女人到组织之后说起，那个时候她和雪丽、佟子以及强子关系都还不错，不过跟我和佟子特别合得来，当时她假装为我而死的时候，佟子也看在眼里。或许你不敢相信，不过说真的，佟子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是他从来不玩良家妇女，对待跟了他的女人，也向来不薄，只是因为他的生长环境的缘故，他不相信女人，所以那个女人当时的假死，不仅是对我，也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所以上官雨香回来之后，他才会突然对我态度大变。”
婴桃总算明白了，她之所以现在很反对雪丽和佟飞在一起，其实也有这个原因。
明明在那之前，佟飞对她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可是在上官雨香来了之后，却态度大变，她完全无法适应，有种深刻地，被背叛了的感觉。
“没错，就是因为这样，在那之前，也是因为我说要娶你，他也以为那个女人死了，觉着与其看着我打一辈子的光棍，跟你也不错，可是那个女人回来后，他心里的那个理想化形象又苏醒了。”
婴桃因为尹傲的话语而皱了皱眉：“理想化形象？上官雨香？”
“没错，这就是我想要对你说的。”
说到这里，尹傲忽然拉开了婴桃，目的是为了更好地看着婴桃的眼睛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