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读屋 > 修真小说 > 剑如霜 > 第九章 摧城
  春秋之中,风雨飘摇。神洲大地历经沧桑,用了整整三十二年才得以安宁。如今这座浩瀚天下,以大曜王朝属版图最为辽阔,所占疆土乃是整个中土大地的三分之二。中洲西部,是跟大曜王朝一样从春秋战乱里拼杀出来的强国,如今的西楚王朝。春秋战国之期,以各路诸侯为首的大大小小国土,算上这两座王朝,历史记名的,足足有十二个之多,其余小国更是不计其数。

  中洲以北,是天下四大洲中的云梦洲。同时也是天底下强者林林,武道势力最为强悍的地方。但其所占疆土并不辽阔,相比整个中洲,还差了四五个像北云梦洲一样大小的地块。

  大曜之所以没能在覆灭中洲天下诸国时,顺势吞并了北境,很大程度,都是因为那个地方,有个天地间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抗衡的武道势力。

  那是天下绝大多数修行者最心向神往的地方。

  北海武帝城。

  …… ……

  再往南,是天下四大洲中的第三大洲,南境归海洲。

  归海洲离中土大地还是相距甚远,相比北海云梦洲,地势颠簸复杂。在春秋覆灭以后乃至以前,都是独立一方,从不干涉中洲境内国土之争。

  如今儒家七十二书院之中,浮云山上任儒家圣人张怀壁辞世之后,儒家气运出现不小动荡,更有人推算出似有衰竭之象。为此,儒家贤人君子花费巨大心力,耗时几年后才得以渐渐恢复。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身为唯一能稳固儒家气数的学宫老祭酒得意门生,儒士陈亭肃,被人胁迫入局。直到最后,拼的身死道消,辞离人世。

如今整个儒家文庙,可谓是雪上加霜,相比以前,可谓是一落千丈…

  这一日,浮云山大雾。

  山脚有条天梯道,从底下一直延伸到云雾间的浮云书院大门。登高山复有高山。亲眼望去,才见蜀道之难。

  浮云书院是天下儒家七十二书院之首,是初代儒圣所在的聚贤之地。书院盘踞于浮云山顶,筑业建造,古色古香。

  浮云书院内苍翠松柏密布,鸟鸣之声不断。山泉溪流自高山之顶涌出,穿山间林峰而过,融入山脚甘泉。

  此时,清净雅俗的楼阁下,有两人面对面平坐,二人身前摆着一副还未收官的围棋棋盘。

  一人年迈白发,仙风道骨,一身青衣不染一尘,另一人则是两鬓斑白,面目和善,一件黑底白衫。

  此时,年迈老者正手捻一枚黑子,捻子之手久久不能落下。片刻之后,老人愁眉苦脸,长叹一声,随手丢掉手中棋子。

  面对而坐的中年白衫男子见状,也收回手中所执的白子,微笑道:“先生今日执棋心神不宁,不知因为何事犯愁?”

  年迈老人抬头望天,叹道:“眼下局势不妙,文庙连连失去两位圣人境界的顶梁支柱,柳老弟,这是天道执意要我儒家气数溃散啊!”

  被年迈老者称兄道弟的柳姓男子从坐垫上起身,转过身面对着山下风景,神情漠然的说道:“我儒家一向处事低调,哪怕是放在三十年前的春秋战国局势,一样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以稳固根基为先。那时,诸子百家,气运最为昌盛的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儒教。陛下从来重道不重其余,就连那个时候,他都能放下偏见来我浮云书院借人,祝他安邦定国。可现如今,却为了皇图霸业,不惜撕破儒家与大曜王朝的最后一张隔网,甚至打算兵戈相见,着实让人难咽这口气。”

  年迈老者轻哼一声,气道:“那黄口小儿当年上山求我师兄下山时的那股怂样,你又不是没见过。还什么只要先生肯下山,等日后霸业功成之时,必定将儒家宗门发扬光大,给予大力支持。可最后呢?还不是只封了个屁大点官儿?试问那点儿俸禄,我儒家哪一个学生子弟受不起?随便一位书生文士去了,千当万当,那也绝对当得起京城那个乌烟瘴气破地方的教学夫子!”

  “还以为一声生拼硬凑的‘先生’,就已经仁至义尽,给足了面子。可见满城尽是些无耻下流之辈!”身为浮云山现任山主的年迈老人,越说越气,拍腿怒斥。

  儒家浮云山曾有一位读书人,其学问地位之高,如云顶高山,后被中土文庙列为继儒家初代圣人之后的第二位儒圣。是那初代圣人的闭门大弟子,张怀壁。

  相传儒家初代圣人曾游历天下时,收了两位负笈游学的少年书生为闭门弟子,作为自己儒教一脉的传承人。大弟子张怀壁,小弟子李岐山。儒家当今仅有的圣人境。二人随后跟随先生游历天下诸国多年,多年以后,原本由师徒三人组建起来的一脉,多了不计其数的追随者。再后来,儒家初代圣人将门下众多弟子分散,成立了文庙儒教的各路传承,总计七十二路,也就是后人所说的儒家七十二书院。

  浮云山,乃是整个文庙祖邸,儒家根源所在。如今在这座文庙祖邸担任院长的,正是儒家初代圣人第二位亲传弟子,李岐山。

  而李岐山身旁的这位年纪相比较小的白衣男子,正是儒家三圣的挚友,翠萍州苍岚山一脉,天倾宗的宗主,柳三卿。

  沉默半晌,李岐山稍稍气消半分,笑道:“现在啊,释道两教那些人多半在等着看咱们笑话呢。”

  柳三卿闻言,微微一笑道:“其实如今也不是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扳回一局,此手法若真能行得通,保不准还能倒打一耙。”

  “哦?三卿何出此言?”李岐山问道。

  柳三卿捋了捋两鬓间垂下的斑白头发,神色有趣道:“只要北境那边一切还顺利,那就有可能扳回局面。”

  “先生也知道,如今大曜王朝不能动那方亡国古城的基本缘由,是因为边境以北还有个不可小觑的强势存在。也正因如此,大曜在春秋晚期占据北奕时,与那座北奕国背后势力达成了某种协议…”

  说到这里,柳三卿与李岐山不约而同的两眼相对。后者已经猜出大半。

  随后,李岐山一语道破。

  “那一章聚集整个中土北境气运的传国玉玺?”

  “不错,正是那传国玉玺。”

  李岐山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柳三卿不再遮掩,继续说道:“而恰恰在此时,中土剑门大宗神剑宗那位百年以来修为境界猛进的剑修突然出山,一路向北而去。”

  李岐山问道:“你说的,是剑山大长老吴无道座下的弟子,魏青?”

  柳三卿点了点头,继续道:“魏青选择在此时出山,故地重游,极有可能是为了那禁城之中,曾被云梦洲那位以灵力镇压的物件,国运聚集之物——北奕传国玉玺。”

  李岐山思绪跟进,顺水推舟道:“魏青是百年难遇的剑道奇才,在三十岁就已经跻身修士七境,更是剑修。据传,魏青身上流淌的恰恰是北奕血脉。这样一来,神剑宗此时让魏青入城,看来是势在必得啊。”

  柳三卿继续道:“宗门得到消息,如今皇帝身边,那牛鼻子早前被人重创,以至到了跌境的地步。他身边那些暗卫跟牛鼻子同气连枝,弄得更加狼狈不堪。京城那边若真要阻拦魏青进城,有这份能力的,当下也只有那位不问朝政的亲王爷了。若亲王出手,必定会派自己手底下那些来历神秘的二十四剑侍,让其中几位前去酆都城阻拦魏青。”

  柳三卿又道:“据传,魏青在十年前就已经开始练神剑山密法“养剑”。这十年中,必然也从未出过一剑。倘若真要选择在这个时候进城,对上那些王府剑侍,一场大战是避免不了了。要这样的话,这棋局其实还并未成死局,其实仍有一条路行得通…”

  柳三卿说话间,向着棋盘随手一抓,右手中突然多出来一枚白子。

  他高高捻起白子,朝着残剩棋局,猛然丢出。

  一子定乾坤。

  李岐山望去,白棋落子之处,死局变活局。且不用再大费周章,乾坤已定。

  他那愁眉苦脸的表情,也顿时变得笑意满面。挺起胸膛赞道: “解气,解气啊!”

  柳三卿微笑转身,说道:“如此一来,局势基本已经大定。小弟也是时候起身离开了。”

  李岐山点了点头,不再强留。

  之后,柳三卿在浮云书院夫子的陪同下,去了趟书院祀堂,取了三炷香朝着祀堂中三位儒家圣人画像,一一拜过。

  儒家初代圣人居中,左右分别是李岐山师兄张怀壁画像,和离世不久的儒生陈亭肃画像。

  拜过之后,柳三卿腰间挎好方才与李岐山对弈时放置在一旁的木剑,与浮云山书院道别后,御剑下山。

  ————

  正当柳三卿离开浮云书院的同时,远在一方的扬州边境,一城墙猛然崩塌,扬起漫天灰尘,不见天日。

  飞扬尘土的背后,那座古城中间的大道上,一道约莫三丈宽,百丈远的壕沟,自城门那头,一直向里延伸,使得城中官道,整个变成了一条宛如通天巨蟒般的长长鸿沟。

  鸿沟的尽头,有一人单膝跪地,七窍流血,捂住胸口,不让自己鲜血流失的太快。

  男子连续咳嗽几声,双眼死死的盯住那道被灰尘覆盖的崩塌城门。

  一道狂风吹散漫天灰尘,城头之下,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黑影。

  那道黑影柱剑而立,不见面目表情。

  等硝烟散去,那人终于开口。

  “这堵新建的城门太碍眼了,这样,才看的顺眼嘛!”

  黑影声若洪钟,整座空城回声嘹亮。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个青年男子。

  鸿沟尽头的男子,面目早就被血染的模糊不清,却仍是强行提一口气,缓缓起身。

  方才城外来的人,正是对面那个青年,自己身为大曜皇帝亲点的守城之人,最不济也是个达到武夫五境的修行之人,然而面对对方的随手一击,竟然阻挡不住。更惊讶的是,那人随手一剑,竟将整个新建的牢固城墙,一击摧毁!

  如此这般强悍的剑气,姓董的守城男子内心敢肯定,对方绝对是一个有六境实力的强大剑修,甚至极有可能是六境巅峰。

  董岩鼓起勇气,朝着对面大喊一声。

  “阁下何人,为何触犯我大曜王朝律法,强行入城!是不知陛下立下规矩,不论本朝之人还是外界来者,均不可不经过陛下奏折批准,就擅自入城的吗?”

  男子轮廓逐渐明朗,正是方才在杏花村打了一葫酒就离开的年轻人。

  泸州神剑山剑修,魏青。

  魏青朝地面唾了一口唾沫,不耐烦道:“咋个?我回趟老家也不行了?北境啥时候多出了这么多破规矩,连回个家也犯了你们那个破法?”

  董岩闻言,神色平静道:“并非如此,阁下回乡是没错,但以武犯禁本就不行,按照大曜律法,没有…”

  不等董岩说完,受伤不轻的董岩猛然大惊!对面那家伙居然又再次出手,一道与方才气势一般的磅礴剑气向自己这边闪电击来。

  魏青又一次随手一剑。

  剑气冲天。

  剑势如海。

  邋遢汉子随手一剑,顺便嘀咕了一句,“奶奶的,真啰嗦!”

  磅礴剑气向董岩头顶斩下,一身血衣的董岩顾不上身体受重创所带来的疼痛,只能再次咬牙迎上去,誓要拼死接住那一剑。不管对方是何等强大的存在,死守这座城,是他董岩的使命,不可退缩,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守城的路上。

  正当董岩绝望,打算拼死迎接魏青的一剑时,他的身前,突然出现了几道白色光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的钉在了董岩身前的平地面之上,阻挡下了那惊天一击。

  一阵沉闷震响过后,剑气与光柱,皆已消失不见,天地安宁。董岩身旁,出现了两道黑色身影,准确说是两名负剑剑修。

  董岩看到他们背上的带鞘长剑,心中微微一震。

  二十四剑侍?

  从两人所带的面胄来看,应该是在二十四剑侍中名列前十,属天字级别的中三境剑修,十殿阎罗中的两位!

  魏青咧嘴一笑,缓缓说道:“立春、夏至。十把名剑之主出动了两位,这遇在别人身上,也算得上是一份大礼了。可是很不幸,你们遇到了本大爷。在本大爷这里,区区两个地泽境剑修可不够胃口啊!你们主子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两位地泽境剑修的出现,让董岩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他深吸一口气,定心凝神。

  “你受创不浅,就先在一旁歇息。这场摊子,交给我们就行。”背负立春剑的高大黑衣人转头对着满身伤痕的董岩,沉声道。

  董岩闻声,看了眼身旁另一位背负名剑夏至的剑客,后者点头示意。

  “董岩,谢过二位!”一身血迹,且伤痕累累的男子,抱拳躬身行了个礼。之后退到十步之外,打坐调息了起来。

  董岩心里非常清楚,这场洪水不能再继续趟下去了,原本被那外乡剑修以一手浩然剑气重创了自己,气海早已纷乱不堪,浑身经脉受损七八,若再继续下去,不出几个回合,便必死无疑,所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保住正在逐渐消逝的元气,稳住经脉,静观其变之后在做打算。

  一战之后,又避免不了一战。

  两位六境剑修干脆利落,从地上拔地而起,同时祭出背后本命飞剑,飞向半空。

  魏青驻剑之手换为拔剑之势,咧嘴一笑,顿时身形在原地消失,眨眼间已至空城上空,随后悬空站立。

  双方之间,相距十丈,皆已出手。

  顿时,

  天地间剑气乱舞。

  杀意四起。

  魏青率先出手,横剑在前,如一道长虹穿空而起,身形暴冲向十丈之外的两名剑修。

  立春、夏至两人,皆是出剑冲向对方那名实力不明的青年男子。

  两道长虹相撞,天地间一声巨响。

  千百条剑气碰撞,方圆百里空中,泛起了一阵肉眼可见的圆弧涟漪。

  一剑对两剑,丝毫不惧!

  大战帷幕拉开。

  两名六境剑修这才发现,那名邋遢汉子根本就没有拔剑,而是以剑鞘对敌二人的立春、夏至两把绝世神兵。更诧异的是,他不用出剑,单用剑鞘所使出的剑气,居然也能与二人的合力一击平分秋色。

  董岩仰头望着古城上空,仔细观察着这一番“天人之战”,他若想突破五境,更上地泽境的六境高楼,就必须在此时此刻全神贯注的观战,抓住一丝破境的机会,从而成功破境,步入六境地泽境。

  一盏茶的功夫,魏青与两位天擎境的顶尖剑修已经连连打了上百个回合。不分胜负的同时,魏青仍不落下风。

  一番交战之后,双方各自退出百余丈,悬空而立,准备作最后的定局一击。

  一招定胜负。

  魏青将那把跟随自己多年的宝剑搭在右肩上,笑道:“不玩了不玩了,小打小闹多没意思。”

  “不如我们各自退一步,来个一击定胜负,这样也不浪费时间,你们看如何?”

  两名来自京城的剑修互相看了眼对方,最后选择同意魏青的提议。

  魏青见对方也希望一击定胜负,于是兴致大起。毕竟谁也不想浪费时间,要一直这么打下去,那不得打到猴年马月?魏青不喜欢这样,他喜欢与人对敌交手时,竭尽全力,倾力一战。

  魏青驻剑于身前,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他猛地睁开眼睛,握住剑柄的两手从剑柄上缓缓离开。

  终于拔剑。

  他缓缓开口,声音虽低沉,却响彻半空,还在地上打坐调息的董岩清清楚楚的听见那家伙所说的话。

  “我叫魏青,手上这把剑叫兵荒。养剑十年,今日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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