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0, 下课铃声准时打响，结束一整天辛苦学习的学生却没有如往日那般嬉笑打闹。
音乐老师坠楼、多人失踪、从晚上开始就不断传来的挖掘声……甚至是论坛上关于鬼神的流言，都像一个巨大的抽水泵, 源源不断地抽去这座校园里的生气。
然而，如此沉重的氛围都不能打断高三学生的晚自习。很快，隔壁楼传来的动静淡下, 只余下高三课室里或是急躁或是漫不经心的翻书声。
讲台上的老师大概也无心在此，接了个电话后便回来对着学生道了声歉，匆忙抓着包离开。
台下的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整栋楼看晚自习的老师都离开了 后，迟疑地跟着收拾起了东西。
宋岩应该是一群人里心最大的那个，他不觉老师们的突然撤退藏着什么不可说的大事，反倒还美滋滋地把笔一扔, 抱着书包扭头去招呼坐在斜后方的室友。
对方却没有理他, 而是顶着一张魂不守舍的脸往外飘。
宋岩觉得莫名其妙, 连忙上前把人叫住：“喂，徐立轩，你上哪儿去呢？不跟我一起回宿舍吗？”
徐立轩扭头看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身子狠狠抖了一把，慢吞吞地挤出一个假笑：“不了，我有点事。”
宋岩没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只是郁闷地摸了摸鼻子, 抱怨道：“我们宿舍这是怎么了, 周一茂失踪，于桐逃课了，总不能连你都要消失不见了吧。”
宋岩这无心之话恰好戳中了徐立轩的心事，惹得他脸色骤然发白。
“怎么会, 你想多了。我就是去解决一点私事，很快就回来了。”语罢，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又震动了几下。徐立轩眉头一紧，随意跟宋岩道个别就快步走出课室。
他校草的身份到底还是太惹眼，一路的疾走引来不少人侧目。
顶着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徐立轩心中的焦虑飙升到最高点。他觉得自己像一团被猫揉乱的毛线，剪不断理还乱，狼狈地落到地上，还要被人惦记着算计。
他深吸一口气，趁无人注意闪身躲入一间空课室。
监控摄像头红点闪烁，徐立轩警惕地瞟了它一眼，并不敢在这里久留。不论是处于哪个时代，在监控下行事总会给人带来拘谨与不安。
仿佛——有人正通过那小小的摄像头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徐立轩拉了拉衣袖，不敢在这里久留，从课室的另一侧窗户翻进高二与高三教学楼连接的走道里。
他的脚才刚站稳，兜里的手机又发出一声急促的嗡鸣。
徐立轩烦心得很。
整整三节课时的晚自习，他的手机提示都没有停过。起初只是群内的动静，到后来势力重新划分完毕后，就变成了各式各样的私聊轰炸。
他是于桐的室友，外人找上门来大多是想从他身上试探出于桐的底牌，好衡量一二。
他能理解那些人都想法。
但是，就连他这个室友也不明白于桐究竟在想些什么。
徐立轩摸出手机，熟练地解锁屏幕。
他的手机屏幕亮起后跳出的是与于桐的聊天界面。
对方在十五分钟前给他发了三条信息。
「老徐，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下晚自习以后我们当面聊一聊吧」
「对了，朱胜男也在我这边，我俩现在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还有，奉劝一句，不要相信向清清」
不要相信向清清？
徐立轩的心因这句话猛地提了起来。
仿佛是为了证明于桐不是无的放矢，在于桐发出这三条信息后不久，不食人间烟火的前百高手向清清纡尊降贵，主动联系了他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向清清：「有空吗，聊聊？」
在今天之前，得到向老大的青睐绝对是百分百的好事。可前有左莺莺的淘汰，后有于桐的提醒，都叫这个百分百大打折扣。
徐立轩盯着两个人的头像想了想，先回复了于桐。
「不要相信她？什么意思？」
于桐的名字很快就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他焦心地等着，对方却像藏了一箩筐的话，输入个没完。
等到他的耐心几乎耗尽，于桐才简单回复说：「字面意思，反正你不要信她，这冒牌货没一句真话」
徐立轩皱眉：「你想做什么？」
「很多人来烦你？」
「知道就好」
「不用管他们，跟着我的话去做就对了，我们很快就能试到正确方法，结束这段该死的鬼日子」
于桐越是满不在乎，徐立轩就越不安。
「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想怎么样？」
「别着急嘛。老徐，你这人挺好的，就是沉不住气」
「于桐，你认真一点！！！」
也许是那三个感叹号起了作用，于桐收起那逗猫似的态度，正正经经地回复：「在这里聊不方便，来面谈？」
面谈？
徐立轩思索片刻，决定接受这个提议。他恰好能借此看看于桐跟朱胜男的情况是不是真那么好。
他正要打字回复，耳边倏然炸开一道惊喜的高呼。
“找到了，在这里！”
他抬头看去，只见几个手执彩棍的男生在这声高呼后忽然齐齐调转了方向，凶神恶煞地向他冲来。
徐立轩的大脑当机一瞬，转身拔腿就跑。
“站住！别跑！”
“徐立轩你跑不掉的！”
谁都料想不到，意外群生的雨夜里，新城高中的校草在教学楼被迫夜跑。
他占了先手优势，暂时把那几个不速之客甩在身后，但对方无论是人数还是耐力都要远胜于他。
徐立轩咬紧牙关，像这样跑下去根本就是白费力气，他必须找个地方藏起来。
做好决定后，他左顾右盼了起来。
教学楼的藏身之处无非就是那几个，课室、办公室、厕所、茶水间。
办公室被上了锁，他进不去。厕所又太角落，不利于他脱身。徐立轩思来想去，只能在课室跟茶水间里二选一。
想罢，他恰好路过第一个茶水间。
身后的追兵咬紧不放，好似随时都能一个箭步追上来。
徐立轩紧张地喘息着。
机会来得太仓促，根本不给他分毫犹豫的时间。
他当机立断丢出一枚□□，趁乱藏进了饮水机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位置，不让自己的影子暴露在地板上。
烟雾很快散去，邻近的窗台处有人影晃动。细碎的交谈声钻入他的耳中，化作一把小锤，敲在他的心头。
“卧槽，他去哪儿了？”
“不会跑到高一教学楼去了吧？”
“这小子还真能跑。”
听着这些人的低语，徐立轩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腿，把自己藏得更深。
这几个人一上来就追着他跑，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人。
他的心七上八下，一会儿想着自己要是不慎被抓住了该怎么办，一会儿又怀疑这破事跟于桐那小子有没有关系。
他翻来覆去地想，却始终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在心中长叹，暗暗祈求着这几个人快点离开。
就在这时，他握着的手机忽然“嗡嗡”地振动起来。
信息提示的嗡鸣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徐立轩寒毛竖起，下意识把手机倒扣在自己的腹部，试图掩住它的振动，却不慎碰到了饮水机，发出一声笨重的闷响。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有吗？”
“好像有，是不是……传来的？”
糟了，要被发现了！
他僵住身体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试图蒙混过关，手机却像在跟他做对，隔着衣服紧贴在他的腹部不断振动。
靠！
徐立轩暴躁地暗骂了个脏字。
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于桐那个急性子没等到他的回复，沉不住气开始了信息轰炸。
“是真的有动静吧？你们认真听……”
徐立轩无心再留意外头追捕者的对话内容，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退出聊天软件，却不能阻止新消息的接收……
关机、关机、关机！
他灵光一闪，用力地长按关机键。
手机在长鸣一声后彻底安静了下来，世界重新回归平静。
徐立轩张开嘴，徐徐吐出一口气。
不料在下一秒，他倏地落入一片僵直之中。
女孩脚步轻盈，两三步在他面前站定，乌黑的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摆。
“来聊一聊？”
>>>>
【号外】校草半夜惊魂跑，竟是校花相约？！
他俩这是什么情况啊？徐立轩突然就跑成了狗，向姐突然就出现把徐立轩领走，再突然他们就直接牵起了手？！
向姐跟徐立轩不是一直都互相不感冒吗？怎么突然就有了进度？
附图[远距离高糊图片]
1l：……这么糊你都看得出是他俩？！
2l：向姐今天翘了晚自习诶，不知道是去干嘛
3l：好哇，徐立轩你小子！你抛弃室友居然是为了跟校花约会？室友终归是错付了
4l：楼上室友展开说说啊[耳朵][耳朵]
6l：等等，向姐隔壁的是王冲吧？校霸失去姓名了吗？应该不是在约会吧？
8l：楼主，徐立轩给了你多少赞助费，我们冲哥可以给你双倍
23l：……这么糊你们都能分清谁是谁？！
34l：大晚上的你们还是快点回宿舍吧，我们学校最近挺邪门的，别又失踪了
35l：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相信隔壁楼的魔幻剧情吧？还闹鬼？这都什么年代了？
38l：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伙在心中留点敬畏吧
42l：闹不闹鬼不重要啦，我还是比较想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
45l：他俩同框应该挺养眼的吧？
……
高二教学楼，天台。
现实总是残酷的，校花校草的同框现场并不像吃瓜群众所想的那么和谐。
弱不禁风的校花浅笑着堵在天台大门前，慢条斯理地跟对方讲述自己的来意。她身后还站着几个拿棍子的男生，个个身形高大凶神恶煞，封死了徐立轩的去路。
绝望的徐立轩在向清清的压迫下只得耐着性子去听她说话。
等到她把话说清后，他已经在风中凌乱了。
“我、我去！”徐立轩没忍住，磕磕巴巴地骂了句脏话，“你有病吧？你居然想组织我们去跟……投降？！”
他不是被哄几句就激动得找不着北的傻小子。在他看来，撇开那些好像头头是道的分析，向清清根本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保证这么做会成功。她想在对抗任务中放弃跟关卡怪物对战，这跟提前投降有什么区别？
向清清没计较他的语气，缓缓道：“双赢的事情，哪能叫投降？你们直接跟她硬抗，不也未必能成功吗？”
徐立轩却不愿听她诡辩：“这能一样？硬抗的主动权起码还在我们手里，可要真按照你的话去做，输赢就由不得我们来定夺了！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怨恨我们的……身上，向清清，你的理智呢？”
说到女鬼时，他话音稍顿，最后含糊地带过。
“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作为上一位大声质疑这个主意的人，王冲十分双标地大声指责徐立轩，“小姑娘那么可怜，你还要我们带队去围攻人家，过分了吧？”
跟着向清清来配合谈话的两个男学生小声提醒他。
“冲哥，戏过了。”
“对，过了过了，情绪得收一点。”
徐立轩：“……”
这几个人好像真的有病。
他连着深吸数口气，准备说出口气话在王充的死亡凝视下转了个弯，换成了妥协的叹息。
“行，她是挺可怜的，可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我害她变成这样的。哥，姐，你们不会为了一时的大发善心，都不顾正事了吧？”
“如果你口中的正事等于争取胜利，那我所做的就是正事。”
向清清始终坚持自己的观念不肯退让。她不是喜欢打嘴仗的人，不等徐立轩张嘴反驳便直接取出提前准备好的材料，递给对方。
“这是于桐提出转守为攻后失踪人数的统计，后面还有群内部分聊天内容的截屏以及他们私下拉拢我的人时说的话。你仔细把这些都看完后再告诉我，现在的主动权真的还握在我们手里吗？”
徐立轩刚酝酿出的台词被她这串话打得无了用武之地，就连最后一丝跟大佬作对的勇气也消散在空气中。
他沉默地接过这薄薄的几张纸，越往下看，脸色就越难看。
“这……”尽管在看之前他已经有了预感，可看到直观的数据之后，他还是吓了一跳。
正方的数支队伍开始从被动躲避转为主动迎战以后，他们的情况不仅没有变好，反是更差了。
向清清打量着他的神色，估摸他应该看得差不多了，适时问道：“看到这些以后，你还要坚持原来的想法吗？”
“我……”徐立轩正要回答，却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于桐对他说过的话。
——不要相信向清清。
凭这些数据，就能说明向清清是正确的吗？
徐立轩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瞬间收回试探着往前伸的脚：“这不能代表什么，还是等调查清楚些再说吧。说不定是那边急了才会……”
“没有再等等。”向清清直截了当地打断他，语气理智得近乎冷酷，“徐立轩，你听听耳边的提示声，我们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35个小时弹指即逝，如今已经走了快三分之一，越拖下去，正方的损失只会越大。
他们必须做出改变，而不是维持自相残杀般的现状。
徐立轩却只想回避她的视线，并不是谁都能在连续经历三场高压比赛后始终维持理智的。
“你不要再看我了，我帮不了你。”他狼狈地别过头，“你会来找我，无非就是觉得她看到我以后会心软。可我也会触发奇怪的事件，我也在担惊受怕，我能做些什么呢？我没办法阻止她害人，我也没义务冒险去拯救一个……怪……”
他再三挣扎，还是没把“怪物”二字说出口。
见到他纠结的模样，向清清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模拟过多种场景，徐立轩表现出的反应是最好的一种。他会犹豫、会挣扎，就代表他对求和战略并不是那么无动于衷。
“她是人还是怪物，我想，你应该比我们都清楚。如果不是她有意放水，你早就该消失了。”
朱胜男、左莺莺、徐立轩和她向清清，这四张角色卡是目前看来女鬼仇恨值最高的。
左莺莺已经率先出局，同处一室的她凭借自己的实力逃过一劫。还未露脸的朱胜男只怕是凶多吉少，只剩下徐立轩这边仍是风平浪静。
陶萌不对徐立轩下狠手，真的是因为她还喜欢他吗？
向清清并不这么认为。
比起单纯的情爱，她认为这里头还藏着更深一层的理由。
“我猜，你在过去应该帮过她许多。”
如果真正的校草徐立轩不是一个好人，她想陶萌也不会突然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与她截然不同的男生。
见徐立轩又开始沉默，向清清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你知道吗？之前来找左莺莺麻烦的那个女孩叫傅溪，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局外人。”
关于这件事，向清清其实也很意外。
她在发现左莺莺这号人物以后亲自前去试探，却无意撞上左莺莺跟一个女孩争执的现场。
正是这个小插曲让她注意到了傅溪。
她本以为傅溪也会是一个仇恨值超高的关键人物，但出乎意料，对方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npc。
她是过去故事中关键的一环，却被排除在陶萌的复仇计划外。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向清清步步逼近，徐立轩仓皇后退。
他像一只见了猫的老鼠，被她身上突然爆发的威压压得几乎喘不过气。直到退无可退，他才偷偷捏了把手心冒出的冷汗，佯装镇定地盯着她的鼻尖。
他不想回答，但向清清不会给他逃避的机会。
她斩钉截铁道：“这意味着，你们是可以救她的。”
傅溪也好，徐立轩也好，他们都是陶萌在过去的灰暗生活中曾得到过的光。即便她的心被冰冷的黑暗侵蚀，她依旧紧紧地把快要消散的光拢在手中，笨拙又执着。
“你可以拒绝我们，但我不会改变想法。必要时刻，我可能会对你采取一些不太友好的手段。”
向清清抬手把碎发撩到耳后，露出轮廓柔和的侧脸。她是个很有个人主张的人，若非早有类似的想法，她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接受靳言的疯狂提议。
“撇开一切非理性因素，现在的我们的确需要一个重新建立起多支队伍共同利益的机会。与其被动地等待，不如主动去创造。这个机会现在确实很小，但当所有人的力量都积聚在一起时，它也能变得很大。徐立轩，你应该试着相信我们。”
他们站在天台的雨篷下，身后是黑压压的雨云，排山倒海般向他们倾覆而来。
她的眼瞳却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王冲几人站在向清清的身侧，胸腔像被注入了一团火，点燃了全身的热血。那些真真假假的流言、纠结不清的彷徨一下子被甩到了千万丈的高空。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们全心全意地信任着这个瘦弱的女生。
徐立轩的拳头攥紧又松开。
他想，于桐简直错得离谱，对面的女生拥有这样强悍的气魄，怎么可能不是真正的向清清呢？
“我应该相信你吗？”
他紧盯着那张清秀的脸，即便他已经动摇了，却还是不敢握住她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确认了向清清的身份算不算是一件好事。众所周知，排名越高的人对积分的需求就越大，他们只有不断夺取积分才能保证自己的排名不往下掉。在危急时刻，他们甚至会撕毁口头协议，丢下同盟以保全自己。
向清清之于他们，可能是天使，更有可能是恶魔。
“向清清，我能相信你吗？”徐立轩颤抖着问，“你一定能活到最后，就算失败了也不会血本无归。可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要怎么办？我们会变成你成功的垫脚石吗？”
像是早就预料到徐立轩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向清清平静地调出组队协议：“我会和你们所有人组队。如果你们愿意接受我的建议，我也愿意和你们共同进退。赢了，我们平分战果；输了，我们一起打白工。”
这就是她捏在手中的最终底牌。
也是只有她向清清才能办到的最大“杀招”。
看到浮在半空的组队协议，徐立轩终于从梦游般的状态挣脱出来。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你、你认真的吗？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和愿意加入她的所有人组队，代表着向清清在这关就算成功取得第一名，她能分得的积分也会变得很少，势必会影响她的排名，让她一下子跌出前一百！
“我当然是认真的。”向清清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事后要追赶排名的苦恼，她点了点悬在半空的屏幕，“怎么样，你要加入吗？”
没有人能抵挡和总排名第五组队的诱惑，徐立轩毫不犹豫地与她签订了组队协议。
向清清的用意其实并不难理解，利益永远是最结实的纽带，只有将切身利益紧密联系在一起，他们这群陌生人才敢放开手去信任对方。
只是，当组队成功的系统提示响起时，徐立轩仍是觉得这一切很魔幻。
“我还是不明白，你明明可以选择更高效率高回报的办法，而不是为了让我们安心做好人而吃力不讨好地四处奔波。你不会真的在同情她吧？那只是一个……”
虚假的角色。
对以获取胜利为最终目标的星运会来说，同情是最无用的情绪。同情一个虚拟人物，更是可笑至极。
“不可以吗？惨淡收场的戏码看多了，我偶尔也会期待大团圆结局。”向清清一边将徐立轩入队的消息发到群上，一边回答他。
“同情、怜悯、甚至是爱……你都可以按自己的意愿来摆弄这些柔软的情绪，但你没必要以胜利为借口贬低它们。”
“从来没有谁规定过胜者不能有温柔的一面，过分的冷硬也是一种软弱。我认为，真正的强大应该是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坚守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现在做的，就是我要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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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相似的游说在这座校园的各个角落里不断上演。
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小队在利益与情感的双重诱惑下再次往向清清靠拢，如水滴积聚汇成一股细小的溪流，在深沉的黑夜中静谧流淌，等待着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下焕发新生的机会。
在本关规模最庞大的队伍悄然组建时，苦等无果的连钰退出了与徐立轩的聊天窗口。
他沉沉叹气，换了一台手机熟练地给徐立轩再发了一条信息，却还是没等到回复。
“徐同学好像不喜欢和我聊天。”他的声音里带着惋惜。
坐在他边上的女孩用苍白的手指绕着自己的长发，两颗漆黑的眼珠齐刷刷地挪到眼眶右侧，不悦地盯着那个玩得不亦乐乎的青年：“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他的搭档脾气是真的好差。
连钰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自关卡升级以后，他就不再勉强自己玩角色扮演，懒懒散散地挨着墙坐在书桌上，不像个正经大人：“我玩玩怎么了，不也没耽误我们办事嘛。”
他边说着，边把眼睛挪向半透明面板上的两个鲜红数据。
当前关卡人数：64／100
支线任务剩余时间：26:28:33
只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能保持平均每个小时解决两个人的速度，他就可以获胜了。
反方的势头不错，连钰的脸上却没见多少喜色。他翻了翻几个聊天群的记录，又进论坛逛了一会儿，忽地再往墙上靠了靠，阖上双眼，不知在盘算什么。
陶萌在他身上碰了个软钉子，本就不怎么明媚的脸变得更加阴沉。
她正要张嘴说话，便见他如有所感般睁开了眼，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几下点开一张照片，得意地勾起嘴角：“你看，这不是躺着也能知道他们在干嘛吗？”
照片的像素不高，拍摄的角度也很刁钻，只能看到有两个人在冒雨搬着一个椭圆状的古怪物体。
它由白色的丝状物构成，面上还粘着湿泥，看着约有一人高，颇有分量。
连钰用两个指头反复丈量它的大小，又把图片放到最大，试图通过模糊的照片来判断它的身份：“也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看着倒像是白色的……茧？”
陶萌的手指紧了紧，尖锐的指甲在课桌上划出几道抓痕，发出刺耳的“呲啦——”声。
房间内的气温无端降了好几度。
连钰好像没发觉她的异样，仍在兴致勃勃地兀自猜测。
“你猜，这里头会钻出什么呢？个头这么大，应该不是蛾子……”
“如果是藏了人，故意结成茧状也有些奇怪。”
“总不能……里面会飞出一只大蝴蝶吧？”
“蝴蝶”二字牵动了女孩敏感的神经，陶萌的头发猛地疯长，拧成两股手腕粗的绳子，毒蛇一般缠上连钰的脖颈，不断收紧。
纤细的发丝无比锋利，很快就在他的脖子上割出数道细小的伤口。然而，比那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窒息带来的痛楚。
连钰闷哼一声，白皙的脸因缺氧而浮上一层浓丽的红，那张能言会道的嘴更是连字都吐不出一个，只能在头发的束缚下艰难地喘息着。
——真弱啊。
陶萌定定地看着他，心底的暴戾按捺不住地往上涌。
「杀了他吧。」
「为什么要给他们机会？」
「这些人该死，不是么？」
好像有谁贴在她的耳畔轻声蛊惑。
那声音雌雄莫辩，带着微不可察的电流声，诡异得不似真人。
「你都已经是鬼了，杀个人还要犹豫吗？」
「别忘了，是他们把你害死的。」
陶萌的手指再次紧张得蜷缩起来，发丝因高涨的情绪而疯狂抖动，愈发用力地收紧，试图一把折断对方纤弱的脖颈。
察觉到陶萌的状态不对，连钰消了继续扮弱的念头，立即从腰间摸出陶萌给他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往脖子上的头发割去。
一触及冰冷的刀尖，张牙舞爪的头发便认怂地迅速退开。
连钰揉了揉脖颈，大步走到陶萌面前，哑着嗓子问：“你怎么了？”
他的原意是通过刚刚的插曲试探陶萌的真实想法，没想到竟在无意中发现了更有趣的事。
陶萌攥紧了拳头，明明她才是强势的一方，此时却只能狼狈地把脸藏在厚重的头发下：“你最好少管闲事。”
连钰不怕她，他的恢复力一流，很快又能活蹦乱跳，故意探头去看她的表情：“陶萌同学，你控制不住你自己吗？”
陶萌撇过头：“闭嘴……”
“你之前攻击我时，也像刚才那样无法正常思考吗？”
“闭……”
“你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
“……”
“真正想弄死我们的人……真的是你吗？”
“闭嘴……你给我闭嘴！”
陶萌用力地喘着气，即便现在的她根本不需要呼吸，可她还是无法戒掉这个习惯。
就像她看到食物会感到饥饿，听到老师说话会紧张，走路时也会下意识地拖着早已无事的病腿……这一切都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死死地黏着她，时常让她错以为……她还活着。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做人的时候很失败，变成鬼后也毫无长进。”
她冷冷地对上那双她觊觎许久的漂亮眼睛，却没从里面看到她想象中的怜悯或嘲讽。
“怎么，这年头你们做鬼的也要参加水平考试，测测谁是鬼中优等生吗？”连钰直起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拜托，你都变成鬼了，怎么顾忌的事比人还多？既然那么不高兴，那就撂挑子不干呗，又没人给你发工资。”
他语气轻松，好像这一切真的就这么简单。
陶萌冷眼睨着他，只觉得可笑至极。
行走在阳光下的人又怎么会懂她的执着？
“你知道什么？别以为拿了本我不要的破日记，你就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了。”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无意冒犯。”连钰把被她拂开的手背在身后，忽又俯身凑近她，故作神秘道，“不过，老师还是要告诉你，赔上自己的报复是最愚蠢的。如果你愿意学，老师可以教你更省劲的办法。”
——愚蠢。
他漫不经心的调笑再一次刺痛了她，好像她不论做什么，换来的都是这两个字。
她脸上带着嘲意，发丝又不安分地抖动起来，身体僵硬得像座冰雕，浑身冒着寒气，唯有那双眼还跃动着火光。
那是仇恨的火焰。
它无时无刻都在灼烧着她，和耳边无休止的低喃一同反复描摹着她心中的怨恨。
“愚蠢？没错，我就是这么愚蠢的人，连报复都想不出好办法。可就算真的要下地狱，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
课室内倏地狂风大作，暗红的窗帘被风猛地推开。再度暴起的发丝气势汹汹，像钢针般在半空中胡乱飞舞。
连钰没有当刺猬的兴趣，两三下躲开，再留神时课室已没了陶萌的身影。
“啧，小姑娘脾气真大。”他揉了揉鼻尖，小声嘀咕了一句，踱步至窗边将乱糟糟的窗帘拢好。
窗外，吞噬了周边建筑的黑水在校门处摇曳。雨水的滋润让它精力十足，不时随风漫入，一点一点蚕食着边界。
陶萌以因果循环为网，将包括她在内的人都困在这场噩梦中，让所有人都无法逃离这座名为“新城高中”的孤岛。
谁也不知道潮水何时会发难，将他们吞没在汹涌的海浪下。
当然，这点小事难不倒他。
连钰随便挑了一张椅子坐下，反复拨打着那个才拿到手不到一天的号码。
嘟——嘟——
电话忙音响了数次后，终于传出了少年人烦躁的骂声。
“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听到这道□□味十足的声音，连钰绷紧的脊背骤然放松下来，惬意地翘起二郎腿，悠然道：“让啊，可你这不是还没睡吗？”
电话那头的人噎了噎：“……你哪位？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啧，又是一个脾气冲的。
连钰摸了摸红痕未褪的脖子，扭头望向黑压压的天。
也不知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他不是个耐烦应付叛逆少年的人，不顾电话那头暴躁的唧唧歪歪，自顾自地说：“小孩，我给你发点东西，劳烦你登录你几百年没上过的陈年老号查收一下。”
“你叫谁小孩呢？！”少年没忍住拔高声音骂了句，尔后才后知后觉地猜出连钰的身份，“……等会儿，你是我妈的那个同事对不对，你知道什么了？你把话说清楚点。”
反应过来的少年还在不断提问，连钰却只是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唉——就聊到这里吧，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走，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27 17:53:40~2020-12-15 16:2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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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