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读屋 > 其他小说 > 琼月尽欢 > 三十七、无忧(六)
  “我……”到最后,沈扶月只是错过他的视线,低声问道:“那你也想成仙,是吗?”

  秦祁不顾沈扶月反对,硬揉了揉她一头软发,道:“早点休息。”

  沈扶月回神,原来两人已经到了镜云居。他没有正面回答,沈扶月姑且算他是。关上门,沈扶月看着手掌心的血痕,叹了一口气。

  当晚,月明星稀,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天气。

  魔界大封又自然剥落一块,困在方寸的少女缓缓睁眼,却是分出一缕神识出来。她走过魔界的暗无天日,到达了一处巨石边上。

  “是妖族啊——”

  浅金的屏障挡在她的面前,她捂嘴笑,然后款步施施然走出了那道封印:“都说了,这玩意儿困不住我的。”

  “那家伙肯定不会老实回到魔界的。所以,亲爱的天尊大人,为了娲皇大人的一片苦心,我可要作弊了。”

  结界沉默着,也不会有人回应她,她却不介意,堂而皇之的漫步在妖族的领土。

  然后一侧眸,就看到了脚边草丛中,奄奄一息的小狐狸。

  “这是……”

  狐狸安静的躺在她的掌心。她手掌幻出黑色的灵力,狐狸身上最外层的绒毛顿时变成齑粉。少女白净的指尖轻颤,忽然向下按,黑气却陡然消失:“算了。这算是……给她的怜悯吧。”

  小狐狸浑然不觉自己躲过一劫,只在昏昏沉沉中又感受到一股温暖。

  如幻光一般不太真实。

  第二日。

  沈扶月试着浅眠无果,推开门迎着晨露走了出去,准备洗漱一下。沈扶月走路很稳,却在下阶梯时候,猛然踩到了一个柔软之物。

  沈扶月立刻反应过来,忙软了踩下去的力道,却猛然扭了脚,又一次摔下了台阶。

  这一幕甚是熟悉。

  沈扶月回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那么不开眼的睡在路上,只看到一只团成团的小狐狸。

  谢律!

  沈扶月顾不得脚腕撕裂的疼,忙去查看它的伤势。这狐狸身上不见伤口,灵力探查之下也不见内伤,似乎是……

  睡死了。

  沈扶月一时之间说不上自己的心情,也不忍心拽它尾巴,只好一瘸一拐的把狐狸放到自己的床铺上,耐心的晃醒它:“谢律,你且在这睡着,醒了也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也不知道这迷迷糊糊的小狐狸听下去多少,只有狐耳轻轻动了动。沈扶月捏捏它耳朵,转身洗漱,准备今日的拜师大典。

  灵山确实弟子众多,长老们除了外派的楚括,其余也全在了。沈扶月身为师姐,要起个模范作用——

  带头走上长阶,走到污垢峰顶。

  沈扶月不可能一瘸一拐的走,那着实有损她的脸面,她只好用灵力压制脚腕撕裂的痛,一步一顿的走。

  她又不敢压实在了,因为那样会显得她在拖着一只废腿走路,更丢人。

  于是端坐的秦祁看到沈扶月时,她正一脸生人勿近碰我者死的脸色。

  ……这么不开心?

  秦祁无奈,却也只能一步一步走流程背稿子:“凡我修道之士,尊逍遥二字,求长生之理。道法有言,道者,无为无形,上善若水。到最后还是曲然低着头给沈扶月开门。沈扶月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姑娘,叹一口气:“和我说说,怎么了?”

  曲然一边打着哭嗝一边道:“我没事,师姐。”

  这还没事呢。

  沈扶月揉揉自己太阳穴:“说。”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硬了,便生硬的软了语气道:“别怕,还有我呢。”

  就这样,也已是沈扶月难得的好脾气了。

  曲然红着眼眶抬头看沈扶月,发现她真的没有生气,顿时扑到沈扶月怀里。曲然怎么说也是几十斤的肉,沈扶月不得已退后两步想借此卸力,却一脚踩空,两人抱作一团一起摔下台阶。

  沈扶月却把曲然护的很好,一手撑地,一手环着曲然,忍着疼问道:“有没有摔到哪?”

  “师姐你没事吧?”

  两人倒是一起开的口。

  曲然立刻两眼泪汪汪的把沈扶月拉起来,小声道:“对不起师姐。”

  沈扶月不动声色的避开她伸来的手,自己站起来,把摔开了伤口的手掩在背后,道:“无事。”

  曲然便伏在沈扶月肩放肆哭了起来。

  沈扶月很少和人有肢体接触,这种说是拥抱也好依赖也好的接触让她脊背绷成了一个铁板。沈扶月努力分神,从曲然边哭边说的话中大致拼凑出来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大概就是,和人打起来了,没打过。

  要问为什么和人打起来,曲然便咬着唇不说。

  沈扶月皱眉反问:“你先招惹的?”

  曲然当即反驳:“当然不是!是他们说你是……是假清高,攀关系。”

  话都说了一半,自然不可能吞下去。曲然说完,怯生生的觑了眼沈扶月,见她抿着唇,旋即更丧了:“师姐,你生气了?”

  “嗯。”

  曲然本意就是为了沈扶月出头,没想到人根本不在乎,她还会因此落了里外不是人,顿时更委屈了:“对不起。”

  “那你知道你错在哪了?”

  曲然抽抽搭搭的不答,沈扶月叹一口气:“你的实力,不当和他们打群架,一个一个打,你还不至于输到回来哭。”

  曲然呆呆看着沈扶月,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沈扶月觉得这个鸿鹄转世真的和那个小花妖一样难缠,只得耐心道:“以后遇到这种事,想要出头便来找我……你这是什么表情?”

  曲然欲哭不哭,双眸亮晶晶的看着沈扶月,道:“师姐……我以为你在怪我因为他们嚼口舌而和他们打架。”

  沈扶月反而弄不懂这逻辑了:“……我为什么要怪你为我出头?”

  “虽然是有点小题大做,但是你做的对。”沈扶月没忍住,用尚且好的那只手拍了拍她头发:“众口铄金,流言若起了势,可不就是打一架的事情了。我只是恼你怎么那么……分明打一个都吃力。”

  曲然心里知道,沈扶月隐下去的话音估摸着是在骂自己蠢,但还是乖巧点头,像是一个大型宠物。

  “还有,下不为例。”沈扶月说完,道:“他们伤到你没?”

  曲然猛摇头:“没有,他们不敢。如果两方落下伤的话,就超出切磋的范围,可以说成斗殴闹到论道居了。”

  还挺聪明。

  沈扶月不动声色的想着,道:“好了,不哭,丢人。”

  曲然用手背抹掉泪,露了个堪称傻兮兮的笑:“师姐,我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了。”

  沈扶月无奈摇摇头:“不必,想玩便去吧。”

  沈扶月心里清楚,自己本就是一个无趣的人。有趣的人当和有趣的人一起享受阳光,无趣如她,独身享受林荫,也正好。

  曲然没说什么,看样子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夜凉如水,风起凉意便有点入骨。沈扶月抬抬下颌:“天晚了,好好休息去吧。”

  曲然弯眸笑,眸里似乎掬了一捧清泉,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沈扶月掩上门,找来湿布慢慢擦拭伤口上的脏污。跳跃的烛光把她的影子拉长,像是某种嗅血才生的妖鬼。

  沈扶月想了一会,到底是没有再缠上纱布。

  沈扶月扔开沾着血迹的布,冷笑:“还是不死心?”

  “几千年了,你斗过我了吗?”

  沈扶月撑着头慢慢挑起来一抹冷笑,回头正好对上妆奁摆放的铜镜。那镜子里映照出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裸露而尖锐的岩石,四周是压抑的灰,岩石里难生植物,镜中枯树张牙舞爪,如深夜的鬼魅。

  镜中悠悠传来一道声音:“还记得这里吗?”

  沈扶月连眼神都懒得投过去:“大封是他落成的,我欠他一条命,你最好安分点。大封破了,你也不用存在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镜里的画面一转,只能看到一个石台上,一片刺目金光中,模糊的人影。

  沈扶月勾唇笑了,似乎想冷笑,但又抿了下去,只有眼里清冷如冰。

  “你是在和我赌吗?”镜中金光乍灭,石台上的人被层层黑风裹着,只有一双瞳亮的骇人:“反正现在所谓大封只不过是徒有其表,只要我愿意……”

  沈扶月垂眸,不答。

  镜中笑声如铃:“你觉得我不敢吗?”

  “赌什么?”

  “你只要在人间,我就不毁大封。但我赌你有天会心甘情愿,回到这里。那时候,我将率领魔众,回——家——”

  特意拉长的音,回荡在这一方小小的房间。沈扶月看着暗沉的伤口,轻轻握紧了手。

  风越来越冷了,即使在房间,沈扶月也感觉到一丝冷意。

  那就暂时没有魔族的威胁了,现在只有妖族了。

  还有……

  沈扶月忽然想起来什么,把窗户漏了一条缝。快冬天了,那个老的全身只有嘴硬的龙估计得冬眠了。

  明明白天晴空万里,晚上却忽然起了细雨,闷雷阵阵,厚重的云雾里电光闪得刺目。

  沈扶月似有所觉,推窗向外看。冷雨夹风打的她身上,她脸上第一次出现咬牙切齿的表情。

  沈扶月几欲咬碎一口牙,却见远处有道背影接了滴雨丝在手指里捻开。

  又是秦祁。

  沈扶月一下冷静了下来,所有剧烈的感情都再次溺死在深海,冷静下来的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愤怒。

  现在,不论对于秦祁还是对于她来说,天上那群安稳到脑子进水的神仙们狗咬狗是最好的,这样他们就腾不手来,在秦祁身上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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