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助理的话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顾彤心里也清楚利害关系，于是她直接了当地问：“看你的表情，是傅氏占优吧。”
刘助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点头道：“覃氏，差不多完了。”
所以这样营救活动就会更加的困难。
顾彤的眸子暗了暗，想到先前胡珀珀对她的细心呵护，双拳也攥紧了。
“一定，要救出他们。”顾彤用轻但是坚定的语气说。
刘助理再点点头，把方案简单地说了出来：“具体来说是这样的……”
顾彤很快明白了刘助理的想法，她睁着疲惫的眼睛，静静地抿唇听着，她满是尘土的俏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这件事情因傅氏起，所以我们一定会给你满意的答复。顾小姐？”刘助理看着顾彤那副莫名的样子，停下他的话问道。
“没什么。”顾彤讳莫如深地收起那副面孔，却让刘助理冷冷地哆嗦一番。她的眼神深不可测，让他恍惚间以为见到了傅聿琛的面容。
刘助理这才继续了解说，在一番沟通之后，他们敲定下来选择直接突破，拨打覃立珩的电话。
诊室的红灯两者，刺眼的红光晃着顾彤的眼，她已撑着自己受伤的脚踝站起身，毫不顾忌自己赤着的脚触及在地面上，她衣着破烂，眼角却带着一丝骄傲坚定的韵味。
“我来打这个电话。”顾彤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手上划伤的口子已经初步凝结，有些发黑的外围还黏着少量的砂石。
刘助理摸出手机，迟疑了一下，还是解锁好了手机翻到电话号码递给了顾彤，“打完电话之后再去处理一下吧，个人建议。”
顾彤心领刘助理的好意，直接地拨了出去，而后摁下了扬声器。
“喂？”覃立珩似乎是看都没看就接起了电话，他声音里夹杂着几分颓然，又满是玩世不恭，“你找谁呢？”
“覃立珩。”顾彤的声音冷冷的，像是一汪冰泉，“你把他们带到哪里去了。”
对面似乎一愣，那股有着醉意的语调清醒几分，“啊，是彤彤。你陪我说说话，就一会，我会告诉你的。”
覃立珩坐在桥下的草坪上，丝毫不顾自己穿着昂贵的西装礼服。
他面前是清澈但黑暗的河流，昏暗的路灯映照着水面上微微摇荡的波纹，勾勒出一幅凄冷的画面。
覃立珩的声音透过听筒回荡在医院走廊上，静悄悄的走廊也因此变得有几分阴森。
顾彤还没回应他，他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你知道吗，彤彤，我从今天起，就没有了一切。”
顾彤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刘助理，示意着他具体情况，看着刘助理只是对她醉了一个“不清楚”的口型，手指甲也几乎要没入掌心。
这样的情况是顾彤始料未及的。
不知过了多久，顾彤才淡淡地回应了一个简单的字，“嗯。”
“你今天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想要答应我，想要和我订婚？”听筒对面又自嘲地笑出了声，“没有吧，毕竟你在众目睽睽下跟着他走了。”
顾彤身体一僵，覃立珩竟说得如此直白。的确，整个A市的人都知道了，经过覃立珩一手安排的直播知道了他所有的难堪。
“彤彤，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这么说了，希望你能够听我说完。”覃立珩顿了顿，有沙沙的声音细微地传了过来，“我喜欢你，我直到现在都喜欢你。”
突然语气变得无比正经让顾彤措手不及，她的脚趾蜷了蜷，终是没能立即打断他。
“嗯还有，他们在之前你遭受车祸的地方附近，那里有个厂……”覃立珩的吐字有些颤抖，而顾彤用眼神催促着刘助理记下这一切，倒是什么也没有听出来。
说完了这一串，又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顺着听筒灌了进去，顾彤已经达到了目的，正欲挂断电话，可听覃立珩突然音量提高。
“彤彤，不要挂断电话好不好！”
他又恳求着缓下声音，“彤彤，我什么都没有了，求你……就算是偿还先前的情谊了，好吗？”
顾彤握着手机的手攥紧，她咽下一口口水，把扬声器关了，贴近耳朵默默地听着。
覃立珩毕竟也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捡过她，所以不论他现在对她是有多么多么的过分甚至威胁，顾彤不忍挂断这通电话，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憔悴。
“对不起。”
“我没有后悔过，哪怕是现在，也没有后悔过。一切都要结束了，你能不能原谅我，原谅我逼迫你的那些事情，原谅我对你的那些感情？”
对面沙沙的声音更是急促几分，然后猛地顿住，像是在等待顾彤的答复。
顾彤的心咯噔一跳，她看着眼前诊室的红光，神色一变，她果断地按下静音键，冲着刘助理急促道：“司机还在吗？”
“在的，在楼下……”
刘助理看着顾彤狂奔而去的背影，止住步子没有跟上去，幸而他作为助理还有另外一个手机，他转念一想，就拨通了司机的电话，“麻烦到医院楼下接一下Tami。”
顾彤坐上车，很快地报出了酒店的地址，司机听着这串熟悉的地名一愣，一踩油门就开了出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作为Tami来说也是一样。
她的确收去了不少以前的善良与天真，但她本质来说，还是不忍看着有人在她面前放弃生命。
“覃立珩，我没有办法现在就回答你。”顾彤周旋着，努力拖延着时间。
覃立珩的声音已经有几分了然无趣的死意，“你不愿意回答我，也罢。”
“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顾彤眼神坚定，脑海里不断组织着语言。
“从一开始见到你，我是非常感激的，是你把我拉出了那段黑暗的生活，让我重新有了站起来的寄托……”
真实的想法又怎么样呢，只要说出的话能够让覃立珩有求生的欲望，这就足够了。
不知不觉，顾彤一股脑地倒出了很多情绪，无意识地就说了十几分钟。
顾彤一直分神看着窗外，她观察着是否有覃立珩的身影。
漆黑的一片实在难以分辨，顾彤于是更仔细地辨认听筒里是否有传来属于车辆的轰鸣。
有了！
顾彤摁下静音键，和司机说了一声，就推门下车。
裸足接触到有些泥沙的地面让熟悉的刺痛感回到了顾彤的身体。
“谢谢你愿意和我说那么多。”覃立珩已经走到了湖边，他低头捧起一手的水，水再从他的指缝中缓缓流去，“谢谢你，顾彤。”
“喂！”顾彤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地喊，“覃立珩，你不许死！”
覃立珩讶异地挑起眉，他缓缓站起身子，转头看着这个向他奔跑而来的女人，她的跑姿别扭却满是真诚。
顾彤有些气喘吁吁地站定在他对面，双手撑着膝盖缓着呼吸。
月光和路灯的光一齐打在她破烂的衣裙上，有一种残破的美感透着她莹白的肌肤向外扩散。
覃立珩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又变得急促起来，他微醺的脸有几分酒醉的红，他盯着顾彤，右脚往后退缩了一步。
“我没有这么说……”覃立珩看着顾彤一步一步走近，毫无防备地失去了平衡。
岸边没有什么防护措施，覃立珩的脚一滑，就落进了水里。
“咕咚。”
重重的入水声在顾彤的耳边响起，顾彤想也没想地往前跑去，伸出手就想要捞他上来。
覃立珩心里却有几分释然，他看着顾彤的动作，脸上浮起几分单纯的笑容，“彤彤，再见了。”
“不！你怎么能就这样！”顾彤的脸色涨得通红，她抑制不住自己喷涌的情绪，以往的阴影再一次浮现在她的眼前，让她战栗不已。
覃立珩正想闭上眼睛，任自己往下沉去，可看见顾彤这样不稳定的样子，也慌了神，“彤彤？”
“你不许死，你不许死……”顾彤抬起眼，眼睛里竟是鲜红一片，眼眶都要被她睁裂。
顾彤的手无力地在水里捞着，可覃立珩越漂越远，像是马上就要消失在视线里。
顾彤一咬牙，跪起的膝盖一用力，就站起身，她一鼓作气跳进水里，想要游泳着把覃立珩给捞出来。
这是她欠他的，她一定要还。
在她去傅氏当首席设计师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对不起他了，不论他之后做的事情是多么令她难过厌恶，也不能改变他之前对她好的那些事实。
“彤彤，你不要这样……”覃立珩不想也这么剥夺顾彤鲜活的生命，伸手一推，想要把顾彤推上岸去。
他只想一个人干干净净地死去而已。
覃立珩苦笑，看着顾彤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已然晕了过去。
他费力地想要扯开顾彤的胳膊，在水中巨大的阻力下怎么也拉不动。
顾彤泡在水中，意识渐渐地飞远了去，她的动作在冰冷的河水下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她只记得自己挣扎着抓住了什么。
“傅聿琛，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