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太恶心人，和赤裸裸的诅咒也没什么区别，即便祁逸庭并不是真的生病，林源也觉得忍不下这口气，眼神更像是在往外飞刀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低下头去。
他是祁逸庭的助理，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祁逸庭。
对方很流氓，可是他不能跟着流氓。
这样宽慰自己，林源顿时觉得心里那口气顺畅了不少，再反观祁逸庭，被诅咒的正主却异常平静，好像方琨说得人不是他一样。
他慢慢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用腿上的力量慢慢转动椅子，在一百八十度的位置停下，面朝玻璃，只把一个后背留给方琨，“医生说我没好好休息，恢复起来需要时间，所以如果舅舅没什么事，我要休息了。”
他自始至终都没看方琨一眼。
面对这么没有礼貌的行为，方琨一点也不生气，他心里丝毫没有被怠慢的恼怒，反而觉得痛快，根本不想走，“我这个做舅舅的关心外甥，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
从祁老爷子过世，算算他已经很多年没看过祁逸庭这么狼狈的模样了。
林源终于听明白，方坤就是来没事找事膈应大老板，他想赶人，可是祁逸庭没反应，他总不能越俎代庖。
见祁逸庭不说话，方琨又往前走了两步，林源以为他要干什么，下意识挪了挪步子，站在祁逸庭身边，他嗤笑一声，尽是不屑，如果他真的要做什么，绝对不是一个小小助理能拦得住的。
助手了解方琨的习惯，从后面上前一步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方琨满意地笑笑，然后坐下来，隔着办公桌看祁逸庭的背影。
背脊挺拔笔直，一点都不像重病的人。
他这个外甥就是太要强，这时候还要硬撑。
方琨和气地笑了笑，“逸庭，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人家都说了要休息还不走，他这次算是把厚颜无耻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是祁逸庭的眼底依旧没什么起伏，他看着玻璃里的人影，淡淡道，“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会痊愈，多谢舅舅关心，你可以走了。”
方琨笑得更和蔼，“工作的事还没有谈。”
只是林源太了解他，这张脸上的笑容即使再和蔼看起来都令人恶心。
祁逸庭道，“舅舅请说。”
“就是上一次被你驳回的项目。”方琨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收起笑容，有那么一点谈工作的认真，仔细看又像是讽刺，“我又找到了新的投资方，既然你愿意动用公司的资金，借助外力也算是两全其美啊，既能让项目重新启动，也不必公司承担风险。”
林源按着桌角忍了忍，差点就把脏话喷到方琨脸上。
引入外资哪里像方琨嘴里说得那么简单，如果项目收效甚微或者直接收益额为负，那就相当于间接得罪了投资方，项目是公司的，责任自然也是公司的，这样的名声传扬出去，以后怎么还有人愿意与公司合作？
好的名声和口碑需要时间，臭名昭彰却往往只需要一个决策就能完成。
方琨这么做根本就是在拿公司的前途来为他自己的利益做筹码赌博，祁逸庭一听便明白他的意思，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祁总！”他咳得厉害，林源竟然有种假戏真做的感觉，顾不上用眼神谴责方琨，连忙帮他顺气。
“逸庭，你这是怎么了，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工作不谈就是了。”方琨看着林源着急的模样，眼底划过一丝轻蔑，“公司的事自然有舅舅帮你担着，就像你没回来之前那样，不用担心。”
最后两句话被他咬得格外重，祁逸庭好像受了刺激，咳得更加厉害。
林源看着他面红耳赤的侧脸，心里更担心，大老板这个模样，不会是真的被方副董给气出毛病来了吧？
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要把肺脏咳出来一样，被林源顺气顺了一会儿，又喝了两口水祁逸庭才觉得重新活过来，。
他冲林源摆摆手，然后道，“上一次的项目就按舅舅说的办。”
项目的利益固然是方琨想要的，但是更令他痛快的是祁逸庭的妥协，一个项目无伤大雅，自从他进公司以来祁逸庭的妥协却让他想不高兴都难，他理了理衣领站起来，整个办公室里都充斥着中气十足的笑声。
方琨绕到办公桌侧面，无视一脸戒备的林源，拍了拍祁逸庭的肩膀，“那你好好休息，舅舅就不打扰了。”
说完大步离去，满脸的春风得意。
在走廊看见从电梯里出来的沈艺涵时，也只是像刚才拍祁逸庭那样拍了拍她的肩膀，“逸庭身体不好，就辛苦你多照顾他了。”
哈哈笑了两声，朝电梯走去。
很明显，这种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让他心情好得不得了。
沈艺涵一直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直到电梯门关上，她才一脸恶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像是要把上面的脏东西全部拍下来，拍完又转头看向电梯的方向，满眼厌恶。
前一句祁逸庭身体不好，后一句就笑得生怕别人听不见，厚颜无耻的人她见过，但是脸皮厚到这么恶心这么直白的她是第一次见。
办公室的门还半开着，她走到门口，就听到林源的声音。
“祁总，他提议的项目根本没有多大价值，不符合公司的审核标准......”公司无法盈利甚至赔进去些钱都是小事，但公司的声誉却大老板这么多年经营起来的，方琨提议的那个项目根本达不到预期效果。
到时候投资方不满，背锅的还是公司，林源十分不赞同祁逸庭的妥协，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祁逸庭转过身来，摆了摆手让他不要说了。
“他等不到项目启动。”祁逸庭语气格外笃定。
“我看也是。”沈艺涵没敲门直接走进来，“在这种时候不去给自己多争取一点机会，反而跑来你这里落井下石，脑子不好还学人家做反派，早晚会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