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表哥却比舅妈要有脑子，他是平安从贼窝里出来了，可是那笔巨债还没有还上，自己砸锅卖铁也弄不到那么多钱，以后还要仰仗妹妹帮衬，自然不能把人得罪了。
于是连忙拉住舅妈劝道，“妈，当务之急是先回去，这里那么荒凉，等天黑就更走不了了。”
又对沈艺涵说道，“艺涵，今天的事多谢你，我妈不会说话，你不要跟她计较，等回到市里表哥请你吃饭。”
表哥爱赌，又游手好闲没什么本事，舅妈偏偏把这个儿子当宝贝一样捧着，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会说话，在家里几句话就能把舅妈哄得心花怒放，觉得她儿子是全天下最优秀的人。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沈艺涵的脸色缓和下来，“先回去再说。”
一望无际的公路向市区延伸，却看不到尽头，走了很久也没有车辆经过，舅妈已经开始抱怨，说那些人没人性，竟然把她的儿子绑到这种荒凉的地方云云。
越说越觉得委屈，最后干脆哭起来，说儿子没了手指，她简直没脸去见九泉下的丈夫怎样怎样。
表哥在一旁听得厌烦，却又不好说什么，倒是沈艺涵觉得有意思，说什么走太久没力气，可是哭诉声却那么中气十足。
她懒得拆穿，目光扫过表哥少了一根小指的手，脸色却又黯下来，“表哥，如果你输得起就算贩，毒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但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你盲目地去赌，输掉那么多钱，舅妈就算砸锅卖铁也还不清。”
“艺涵你说的对，我以后一定不赌了。”
如果勇于认错宁死不改算作优点的话，那这就是表哥身上唯一值得称赞的，从小到大无论闯了什么祸，他永远是第一个认错的，以至于他无论做了什么错事，舅妈都觉得儿子只是一时糊涂，值得原谅。
什么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见他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沈艺涵就知道他和以前一样，嘴上应和，实际上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听到心里去，现在自己说什么都点头称是，等这阵子风波过去，把钱还上，又或者是等不了那么久，过个两天，他转身就会再去赌。
这大概就是表哥唯一的本事，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笑着给你认错，句句顺着你的意思去说，即便你知道他心里不尽然这么想，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
可是沈艺涵向来不吃这一套，她伸手什么人都打，管你笑还是不笑。
又聊了两句别的话题，她才漫不经心问，“现在我也只能稳住那些人，如果一个月之后拿不出钱，你打算怎么办？”她顿了顿，“去卖肾还是拿命抵债？”
被她吓住，表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如果沈艺涵一本正经问他以后怎么办，或许他会觉得自家表妹爱说教的那股劲儿又上来了，可是最后那句话被沈艺涵漫不经心问出来，脸上也没什么严肃的神情，他反而觉得心里没底。
见他没答，沈艺涵似乎也不在乎，继续往前走着，不快不慢的速度，既不催促，也没有再问一次的意思，好像这个答案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这让表哥心里开始发慌。
他哪里有什么本事却还那么多钱，表妹现在有了靠山，他的打算就是认错道歉，让表妹回心转意，心软之后替自己把钱还上，可是这话根本不能说出来。
舅妈落后几步跟在两人身后，动一下都困难的模样，回头看了一眼，表哥笑着开口，“我还没想那么多，那个艺涵，走了这么久你累不累，要不要歇歇？”
既然今天肯来救他，他不信这个妹妹那么狠心会撒手不管，更何况到时候，他妈第一个不会答应。
说到正经事就开始跟自己打太极，不过沉默了那么久才开口，这件事至少表哥是肯放到心里去了，点到为止，已经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沈艺涵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我不累，还是快点回去吧。”
沿着公路一直往前走，沈艺涵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舅妈连抱怨的力气也没有。
表哥的脸色也变成苦瓜的时候，才截到一辆货车。
车主是要给市里的酒店送菜，人热心，听说她们在附近迷了路，很愿意把他们送回去。
有免费的顺风车可以搭，舅妈和表哥自然高兴，到了市里，沈艺涵在车主的推辞下塞了两百块，惹得舅妈十分不满，在后面小声嘀咕，“别人说不要钱了还硬塞，给你表哥还债时就没钱了。”
她声音很小，以为沈艺涵听不到，却不知道她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只是懒得计较而已。
“这里很容易打车，你们先回家吧，我还要去上班。”
“那艺涵你路上……”
“艺涵，上班不急在这一时。”舅妈打断表哥没有说完的话，从他身后出来拉住沈艺涵，“今天多亏了你，奔波了一上午你也累了，到家里去吃饭吧，舅妈做你喜欢的菜。”
虽然不知道自家亲妈又搞什么名堂，但表哥还是帮忙留人，“是啊艺涵，今天额事多亏了你，我们也好久没有见面了，正好今天有机会，就一起吃个饭吧。”
表哥向来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这沈艺涵知道。
可是舅妈一改往常连她喝口水都心疼的抠门，请她到家里去吃饭，实在蹊跷。
虽然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心里隐约有不详的预感，“我还要到上班，就先不去了。”
“今天已经耽误这么久了，干脆跟林导请个假，领导不会不理解的。”说着舅妈已经从路边招了一辆出租，打开后排的座位把沈艺涵塞进去，然后自己也坐进车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脑袋上晃悠正着几个大字，沈艺涵心知有鬼。
但还是放弃了挣扎，在外面折腾一上午的确很累，和那些绑匪交流简直比熬夜加班更要命。
如果现在能够有现成的食物摆在面前，那就算是鸿门宴她也认了。